“你去找文宣了？”
“陆重霜，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会喝，你要说我读经典读坏脑袋，会喝，你又会嫌我不守男德。你善变，你！”骆子实小声反驳。
骆子实头摇成拨浪鼓，抢过玻璃盏斟满，一干而尽。
陆重霜命葶花去传女婢，过了一会儿，侍女托着盛刨冰的底盘，送上佐酒小食与进贡的葡萄酒。盛酒用的是罕见的玻璃瓶，月色下晶莹剔透，两个精巧的玻璃小盏，极具异域风情。
晋王府的伙食是真好。
“那是坏人。”他嘟囔。
他腮帮子含着甜腻的蒸梨，辛辣的酒熏得面颊通红，如同闹脾气的锦毛鼠，还没人手掌大，毛茸茸的，一生气就缩起来拿屁股对主人。
她默然半晌，忽而声音轻轻地同骆子实说：“豪门一贯如此，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将心思深藏，藏到瞧不见了才好……不管白日多森严的殿宇，到了夜里，也是杀机四伏的。”
“要是惹生气了，就再让我捏捏脸。”陆重霜斜眼瞥过。
骆子实嚼烂梨子咽下，有些醉了。
骆子实看着看着，突然红了脸，五指揪住衣衫的下摆，直愣愣点头。
“在军营练的。”陆重霜轻声答。“从前有个很能喝的部下，足足大我二十，守边关八年，可惜后来战死。相当惨烈的一战，打了两天两夜没合眼……如今回想，恍若一梦。”
“我呢，就爱折磨你，你有意见吗？”陆重霜微微歪着头，使劲捏了几下，而后放过他，仰躺在象牙席，慢悠悠饮尽杯中酒。
酒液芳辛酷烈，刚入喉便呛得他直咳嗽，右手握拳不断捶胸。
“怎么，求着被我欺负？”陆重霜语气轻佻，垂落的手臂拂过他的前襟，自下而上，抚到领口露出的一抹肌肤。“还是你春心萌动想与我偷情，才如此在乎文宣待你如何？”
骆子实仰面看她，忽得忍不住想——十七岁，真的是一个当圣上的年纪吗？
“女人都坏。”陆重霜慢慢呼出一口气，酒香铺面。
软软。
骆子实吞吞吐吐：“殿下与我一起喝酒，夏公子会生气的。”
陆重霜右手托在他的下颚，把他的脸微微抬起对着自己，食指、中指、无名指跟大拇指一起，从左右两边富有节奏地捏起他的脸。
迫于淫威，骆子实手指颤颤地接过，两只手捧着，喉结上下动了动，鼓足勇气闷了。
“喝酒吧。”陆重霜说。“你的小脑子也就读读书了。”
“你不知道吗？女人就是这样。”陆重霜托腮，手肘倚着椅背，故意逗他。“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你长得美，她要来戏弄你、勾引你，趁你不注意拖到桑树下狠狠奸了你。你长得丑，她要嘲笑你，贬低你，让你为如何能取悦女子发愁，以至于日夜睡不着觉。”
“呦，你也有会看人眼色的时候啊。”陆重霜嘲笑。
骆子实道：“没，夏公子品行谦逊，待人礼数周全……就，感觉看我是不高兴的。”
骆子实露着舌尖不停吸气，委委屈屈地看着被她满上的玻璃杯，小声喊：“陛、陛下……”
“在邀月楼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连陪酒都没学会？”陆重霜呷酒，不忘嘲笑。“男子的本分都做不好，想来是读经史子集读坏了脑子。”
“殿下让我去同夏公子探讨文论的。”
“您生气了？”骆子实浑然不觉。
骆子实揪住自己的衣襟躲开，脸涨得通红。“没，没，我又不是”
“是嘛。”骆子实呢喃。
骆子实全然浸在她的呼气里，说不出话。
人的双眸似笑非笑，两尺的素纱袖不经意间滑落。
“蠢死了。”陆重霜轻笑，随着他笨拙的举动，将杯中殷红的美酒一饮而尽。
陆重霜言笑晏晏：“赐酒不喝，是想掉脑袋。”
“我还让你乖乖呆在房间里呢。”陆重霜笑起来。“文宣同你说什么了？”
陆重霜说完，给他斟满酒盏，俨然要看他出丑。
骆子实在她的注视下，大着胆子倒满杯盏，一饮而尽。
“殿、殿，陛下，陛下好酒量。”骆子实一时间改不过来称呼，再加烈酒烧嗓，说起话磕磕绊绊，鼻音浓重，两只圆圆的眼睛都要憋出泪了。
“哪有不受气的正君？稍微有点情绪，妻主就要顾及，那我还当什么一家之主。”陆重霜胳膊垂落，另一只手举起玻璃杯，照着模糊的月色。“文宣是门阀公子，不会为小事同我闹别扭，哪怕真恼了，也不会拿这些多余的事来惹我烦恼。”
喝完，他急忙拿冰镇小勺挖一勺蒸梨塞进嘴，左腮鼓鼓的。
她一只手捏住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
“殿下，”他又叫错称呼了，“有件事我想说，说了又怕殿下生气。”
骆子实被捏的双颊滚烫，被迫看着她凑近的面颊，纤长的睫毛含着的两颗进贡的玻璃似的眼珠子，倒映着他的人影，简直会放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