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分钟的赛马场上,你窥见人间百态。
座位席上的人们握紧拳挥舞,咒骂,欢呼,激动,痛哭,所有声音交缠在一起,情绪鼎沸,好像坐上过山车,连瞳孔都因赛道上不停刷新的名次而上下震动。
室内的辛绍卿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在用力大叫:“九号。”
尤其是前半程看到他选中的赛马遥遥领先,更是得意地大笑,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同旁边的大女婿用力碰杯,随后十分潇洒地将洋酒倒进喉咙。
可赛马不就刺激在这里,要用赌的,没到结局,输赢总是未知。
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个弯道,为首九号突然被后方几匹接连追过,即便是冠军骑师,用力扯紧缰绳,几乎是飘零于马鞍之上,可这批棕色的纯血好像后劲不足,仍然落下一身距离。
眼看要到一轮终点。
辛绍卿目眦欲裂,嘴里冒出一句脏话,刚扔了酒杯站起来,门外突然涌进一伙西装革履的探员,撞开大门,团团将他围住。
窗内衣着华丽的辛家人没有再去观察落下帷幕的赛马名次,对峙的气氛好像千钧一发,只会比方才等待开闸时要更加紧张。
辛爱玲毕竟还是大女儿,有些继承到母亲临危不乱的性格,首先站住出来,挡住为首的曹志廉,皱眉问他:“请问哪位?”
曹志廉环顾一周,目光接连从与大昌有牵连的郭文嘉,再从即将被辛家丑闻冲击到生意的靳政面上划过。
最后,他当然是定定地看着辛绍卿,亮出自己证件,才勾勾手指叫手下拿出法院搜查令,对着挡在她面前的辛爱玲展开才道:“廉政公署首席调查主任,曹志廉。”
“这次来呢,是请辛先生回去协助调查。还请你们配合我们做事。”
廉政公署几个字刚落地,郭文嘉已经面色微变,她从后方一把扯住辛爱玲的胳膊叫她退后。
郭文嘉一直都跟大昌联系密切,这些年她娘家伙同辛绍卿做的坏事还少?只不过买通几个警司,始终不可能立案。
现如今被廉政公署找过来,当然已经猜到是因为什么事由,但还是装作不清楚地和气道:“请问我先先有什么犯罪嫌疑?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曹志廉微微笑着,手铐已经从腰间解下来,捉住辛绍卿的一只手,就要给他拷住,声音平平,好像有礼貌,可面具似的表情却处处透着对这种人渣的鄙夷:“廉政公署办案,细节不方便透露。”
辛爱玲的未婚夫从方才看到法院文件开始,已经抱着手臂退到房间的最后。
眼下辛爱玲回头小声向他求救,可他却将目光放在窗外,假装在看下一场赛马状况。
即便是英籍贵族,在港有势力又怎么样,谁会愿意被ICAC咬住不放?
那是多麻烦的事情,于他将能得到的,根本不成正比。
在场人数众多,可没有人再愿意讲话,辛绍卿倒是老成,很自信。
只是在对方拷住自己双手前整理下白色西装,沉着地冲着一旁的郭文嘉道:“一会儿打电话给孙律师,叫他来办保释。”
话音刚落,曹志廉已经笑得更用力,唇边挤出的两道深深的笑纹。
收紧铐锁,认真讲:“没得保释了辛生,这次证据确凿。何况,我们还有另外证人作证你同几位官员定期聚会,每次都拎着好大几包行李袋。你都喜欢用现金的嘛,为了避免你伺机逃离港城,法院特别下令跳过保释过程。”
说着他微微俯身,在他身边低声讲一句:“贿赂政府官员,低价收购土地,我看这次进去,你都很难出来。”
再度直起腰时,他冷笑着说:“要不要再喝一杯,以后可就难了。”
“胡说!”
辛宝珠对天发誓,自己真的被辛绍卿的变脸行为吓到心脏漏跳半拍,方才对方还是彬彬有礼的儒商,眼下又变作撒泼打滚的无赖。
已经衰老的眉眼中,冒出一种她完全没见过的毒辣,微微泛黄的牙齿呲着,像是某种万圣节的恐怖雕塑。
雕塑突然后退,不再配合,双手用力抱住郭文嘉的胳膊借力,自己则像猪仔般怒叫:“你们ICAC最会侵犯人权,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作伪证陷害我,什么人证?不会有人去给你们作证!
警察都讲我无罪,就凭你们,想搞我啊!”
“叫我律师来,你们现在没权利扣我!”
“你证人到底可不可信啊?知道我行踪的人都在这间屋,你说!哪个是你们的人证?你说出来啊!”
曹志廉当然不会告诉他具体细节,可眼神有无意飘向辛三小姐的方向。
从方才开始,他们这对登对夫妻说来最是古怪,面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急于回避同辛绍卿的关系,也没有急于为辛绍卿辩解。
怎么说,就好像是他们两个人是坐在了玻璃罩子外头,单纯地像是在看电视一样,瞅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巨变。
不过,转念想想,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对女儿坦诚,也许蔡珍珍和辛宝珠早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