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附近的大树上,蹲着的铁雷打个哈欠:“又来了。这老丈,自拿了桃木杖,每来人挑水都要跟过来。”
铁风:“我要能活到七十,我比老丈还能显摆,我定要拄着桃木杖走遍咱们大晋山河!”
“噗!”铁雷一乐,树叶簌簌而落。
桓真咳一声,铁雷立马老实。
王葛过来,果见东边那间屋的墙侧,一字排开几辆大骡车。井边有人来来回回,有几人头戴平上帻,证明他们全是低等级武吏。
她大略扫视后,不敢多看。此时打水桶在桓真手里,见百姓过来,他先把桶给对方用。俩人默默交接,谁也没直视谁,还是铁雷轻呼:“咦?这女娘……”
王葛受惊,哪想到最近的这棵大树上还蹲着人!桓真瞪眼铁雷,再回过来时,和她对视上。
王葛努力咬着后槽牙才没笑出声,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多威武、俊俏的少年郎啊,怎么搞成这副狼狈模样?身上吏衣脏的不成样,还有,羊角髻谁给扎的?有仇吗?一角朝天撅、一角跟蔫秧子似的。
“郎君怎么在这里?”
“别多问。”
“是。”王葛赶紧挑水走人。之前她跟对方仅逢过两次面,都不知道姓什么,所以别多事。至于世家子弟一会儿乔装成布衣百姓,一会儿又变成临水亭的亭卒,更不是她该琢磨的。
王葛第二趟来的时候,鳏翁又坐到小岔道口。“阿翁,你咋还坐这?”
老人家利索起身:“井边全是外村儿郎,我跟你一道过去。”
笃笃笃!
“快啊,磨蹭啥哩!”鳏翁催她,一边催一边敲地。
笃笃笃!
王葛算看出来了,这阿翁就是想显摆这根象征寿星翁的桃木杖啊!
桓真是亭卒中地位最低的,倒没人存心欺负他,但零碎的活计,总不能让亭长、求盗干吧,所以清扫晚上睡觉的地方,喂骡子、扫粪等活,已经指使的他不得停歇。
黑灯瞎火的,他撮着一筲箕粪,根本不知道往哪倒。
铁风、铁雷不敢帮他。王葛随鳏翁过来后,桓真问:“阿翁,粪往哪倒?”
“我领你去。”
笃笃笃!笃笃笃!
“快啊,磨蹭啥哩!”
31 偷饼的老鼠
桓真没想到王小娘子竟然挑了十几趟水!想起第一次在寿石坡见她时,她说过在坡上拣了五年的羊粪,当时只道这句话寻常,可当他沦为一个最下等亭卒,每天都被迫忙碌、时时刻刻处在暴怒边缘时,才体会到“辛苦”二字其实是苦上加苦!
次日,天真正放晴。王葛出门洗衣,刚出来不远就遇到了亭卒正在这条东西道上测量。
村里要修路了?
这可是大事!古代道路规划可不是官员随手一批,想修哪就修哪,要么开通商道、要么增设兵道,贾舍村属于哪个?
“大人。”王葛走向一个戴平上帻的亭卒。
任溯之一回头,见这村女相貌秀丽,眉宇间的从容与温婉,竟和他阿姊相似,于是粗嗓门放低:“何事?”
“大人,乡里是要给我们村修路吗?”
“嗯,村内只修经、纬……就是只修那条南北道和这条东西道。村外修至临水亭。”
“太好了,那我们再去乡里,有一大半路都好走了。”
任溯之心想,这小女娘倒挺知足,不像有的村民一听只修到临水亭,就抱怨为何不通至乡里。
“大人们要是累了,就到我家喝口水歇歇,呶,就是那家。不打扰大人了,我去洗衣裳了。”王葛确认了要修路就行了,至于为何修至贾舍村,可不是她这等小民能想透的。
她刚拐弯不见,桓真灰尘满面的过来了,不卑不亢给任溯之汇报:“大人,西边路长已经测量完。”
“嗯。记录下两侧有多少户民居了?”
桓真……
任溯之“啧”一声,刚想发火,桓真立刻掉头:“这就去!”
“臭小子!这等事还要我掰开你耳朵一件件说吗?下次再这样,别怪我抽你!”
任厮!混蛋!桓真咬牙切齿,拿出荼酱又放回去。不行,吃的还剩一半了,暂时没处买,得省省。
背道而行的王葛、桓真二人,这时还都不知道,此次修的路,将成为许许多多有胆有识之辈,为大晋建功立业的!
桓真这些亭卒在晌午前离开了贾舍村。贾地主家的大郎亲自赶着一车礼相送,被任溯之客客气气谢绝。
隔日黄昏,梳着堕马髻、穿着新裁襦裙的小贾氏回来了,一进院先奔主屋,眼眶通红的给姑舅请罪。
教诲新妇的事,王翁一般不说话。
贾妪脸上没有笑容,但也不苛责:“我已经跟二郎说了,此事他不许再计较,你也不许存着气,还和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妇知道。”
“回屋去吧。”
“是。”小贾氏一出来,不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