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口气,将写好的纸吹干,收入怀中,决定去见见哥。
自从傅冬温知道许越院长过世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因为弟弟要成亲办喜
事,傅冬温不好戴孝,但这几日穿得素,吃得素,心情也很低落。
傅礼安、钱姨娘、傅夏清等人轮番开解,但效果不大。
傅冬温与许越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两人已经形成了没有道明的师生关系,不然以傅冬温不爱惹事的性格,也不会眼巴巴地将周忠心送过去。
说到周忠心,知道院长过世后,也内疚不已。他与傅希言一样,都觉得若是自己还在,就能帮许院长避过一劫。
但傅希言事后想了,那人既然要杀许院长,必然会将周忠心考虑在内,他在那里,要不和许夫人一样,没有察觉,要不就是多一具尸体。
如其如此,傅希言倒宁可他回来。
虽是午后,但阳光有些清冷,天上乌云密布,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傅希言从走廊走过,正好看到傅夏清从傅冬温房里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忧愁,看到他,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傅希言拍拍她的肩膀,被丫鬟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
在丫鬟眼里,四公子要成亲了,她家小姐也要成亲了,两人都是大人,自然要拉起男女大防。
傅希言讪讪地收了手,转头进了房间。
傅冬温正在写文章,地上落了几张草稿,傅希言捡了一张来看,满篇都是称赞《太平疏》。但称赞《太平疏》就是赞同建宏帝是暴君,而傅家两位家长如今都在暴君手底下做事。
傅冬温写完一张,头也不抬地说:“放心,我只写给院长看。”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却还要生存。
傅冬温本就不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人,此时更是冷静:“我若要发表,必然先从家里脱离出去。”
傅希言说:“嗯,不脱离也没事。”
傅冬温这才放下笔,抬头看他。
傅希言微微一笑:“我总不能连我哥哥都保不住。”大不了拉着裴元瑾再去一趟北周皇宫,亲口问问建宏帝,我哥骂你了,你想怎样?
傅冬温面色回温,摇头道:“其实院长写这张《太平疏》未必是在骂皇帝。”
傅希言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张草稿,暗道:话说得这么难听,还不叫骂吗?难道一定要加一句“他娘的”才算?
“我甚至一度以为,院长对建宏帝后来有所改观。”傅冬温说完,想到如今的结果,自嘲地摇摇头,“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新人是福星(上)
天上囤积已久的那场大雨终于赶在婚礼之前落下, 像是专门为这场仪式洗涤了一遍场地。
天还没亮,围观群众已经早早到位了。
花轿从侯家胡同抬出去的刹那,整个巷子都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淹没, 前面的敲锣打鼓声已然听不见了,趴在墙头的江湖人士各展身手,吹拉弹唱无所不有。
好好的迎亲,竟闹得跟晚会似的。
傅希言坐在轿子里, 额头青筋一根根地往外跳。他敲了敲轿壁,半天没搭理, 这点动静实在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他想了想,又忍住了。
别人的道贺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自己的大喜日子, 总不要闹得鸡飞狗跳。
花轿出了巷子,进入了大道, 围观的江湖人士更多了, 站在山下迎亲的, 多是没有资格进入储仙宫喝一杯喜酒的人, 不知谁喊了一句嗓门奇大无比的“见见新娘子”,在短暂的安静之后, 竟火速蔓延开来。
大多数人理智礼数还在,喊的是“参见少夫人”,以示尊重,然而也没能阻止裴少主发髻上的赤龙王一闪一闪亮晶晶。
可惜往日鲜亮无比、耀目无比的赤龙王在今日的人海中,犹如沧海一粟,威严仍在, 却不那么起眼。
它闪烁半天, 周围排山倒海般的叫喊声依旧, 与那各式各样的乐器合奏了一曲混乱的迎亲曲。
突得,数道抹了红漆的剑从轿子两旁伸了出来,因为速度奇快,栖凤组等人察觉时,剑尖已经伸入了轿内。
傅希言冷静地握着用震动发出警报的“风铃”,身体极为轻巧地贴着剑尖侧了过去,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找到了唯一一个能够躲避所有伤害的空隙。
刺客的剑已经伸到了极致,因为他们的手已经被栖凤组的人紧紧抓住,喉咙被潜龙组的人掐住,没有给他们任何开口的机会,就准备将人拿下带走。
刺客们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黑血自嘴角淌下。
安静,从花轿的两旁,目睹这场刺杀的人群中缓缓蔓延开来,喧天的欢叫声渐渐变成了此起彼伏的疑问。
远处的人看不到近处的景,只能听到只字片语的描述,从而引起更大的惊疑。
喜事见血,是为不吉。
谁敢在储仙宫脚底下闹事?
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