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在沈书阳吃完早饭,到出门去上学前,整个家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到了中午,沈书黎按照约定在十二点叫醒了周进。
简单吃了午饭后,周进又要外出,这次沈书黎什么都没问。
等大门关上,他也飞快地换好外套,悄咪咪的跟在周进身后。
沈书黎厌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厌恶只能在家等待,不能帮上周进的忙,哪怕是让周进短暂地依靠下。
今天他一定要搞清楚,周进到底在做什么。
沈书黎早就叫好了一辆车,出门就上了车,然后跟在周进的自行车后面。
一路从郊区,向镇里最繁华的市区过去。
最后,周进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周进疾步匆匆地往里走,沈书黎紧抿着唇,跟在了他身后。
这段时间周进虽然状态不对,但身体还是挺健康的,所以是谁生病了?
一路穿过走廊,周进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脚步,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垂着眼看向地面,眉头也蹙着。
好半晌,他轻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周二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树皮般的褶皱横生的脸,蜡黄得可怕。
见周进进来,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掀了下眼皮。
周进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今天好点了吗。”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老样子。”
周进凝视着他插上了输ye管的枯手:“别那么倔,听我的,接受治疗,钱我来想办法。”
这样他们今年还能一起过年。
明明他才刚成家,明明熬过这阵子,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老爷子摇摇头:“人老了,都是这样一身病,这个病治好了,还有那个病……”
“人老了总要死的,就这样吧,我也活够了,不要浪费钱。”
他都悄摸问过医生了,他这病要手术,不仅费用极高,还不能根治,就算手术成功,以后干啥也都得注意。
那还治个啥?
而且,他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大概也就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
所以何必浪费钱?
周进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爆炸了一般。
他嗓音哑得不像话:“你就当,我求求你。”
老爷子眼里闪着泪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老了该死了,不能成为子孙后代的拖累。
周进腮帮子咬紧,拳头握紧又放松,沉默地同他对峙。
—
门外,沈书黎通过门上的一个小窗户口,往里看了眼。
瞧见周二爷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他心里一切都了然了。
难怪周进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样子那么古怪。
沈书黎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想起周进疲惫的脸,心疼的感觉又压制不住了。
这一瞬,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周进有事从不跟他说,再大的压力,内心再苦,都总是自己扛着。
因为周进的心,从来没对他打开过。
应该说,周进封闭了自己,从来没对任何人,敞开过自己的内心。
他总是看起来那么强大,独立,很可靠的样子,因为他把自己的脆弱,都藏起了起来。
沈书黎挫败地揉了揉脸,更多的是心疼。
现在想来,他以为自己喜欢周进,实际上他的喜欢太浅薄了。
他不懂周进的脆弱,不知道他的难堪和痛苦,甚至没有去认真地了解过周进的过去。
周进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在他几岁去世的?后来他跟爷爷又是怎么相依为命的?徐立一家又在周进心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周进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菜?爱好什么?又厌恶什么?
这些,沈书黎通通都不了解。
原来,他从来没有触摸到过周进的灵魂,也从来没有进入过周进的世界。
他又凭什么说,他喜欢周进……
沈书黎像一棵没有生气的枯树,不知在病房门口坐了多久,神思突然被路过护士们的谈话拉回。
“这间病房的老爷子,可难伺候嘞,每天给他输ye扎针,都要劝好久。”
“嗐,老人嘛都固执,觉得反正都半截入土了,为了省点钱,就拒绝治疗,我都碰上好多回了。”
沈书黎眉头微动,拒绝治疗?
他们说的是周二爷?
本想叫住护士打听下,但屋内似乎有了动静,沈书黎怕周进突然出来,撞见他在这儿,连忙起身离开。
等出了大厅,路过一个走廊,突然有个年老的残障人士拦住了他。
老人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通,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沈书黎没懂什么意思。
直到老人颤巍着手,把兜里的口袋打开,露出里面零碎的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