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英好像完全不介意,长腿一迈就进去了。
他站进来后,江去雁就真的是连转身的位置都没有了。这间90呎不到的劏房,床在马桶旁边,中间用一块塑料板隔起来算作“独立卫浴”。洗手台连着煤气灶做成厨卫一体。床头紧靠窗户,床尾延伸出来两面墙都被简易的折叠衣柜和箱子占满,物品摞到了天花板,将能利用的空间利用到极致。
中间剩下一人宽的过道,站两个人就完全塞满,多一只老鼠都容不下了。
“是小了一点。”关正英好像也不惊讶,“你一直住这里?”
江去雁弯腰就能够到灶台,烧水找茶叶:“去年搬过来。以前在九龙城那边。”
关正英坐在他的床上,将上万块的西装外套搭在洗得黄黄的床单上:“不用麻烦煮茶了,给一杯滚水就好。这么晚还打扰你,没吓到你吧?”
他这么有礼,反而是江去雁不好意思,他的小屋子连多一只茶杯都没有,只能把自己的杯子一干净给关正英用。
关正英接过杯子,热水安抚了他被酒Jing折磨的胃,他稍微往后一靠,靠着墙揉了揉自己的腹部,发出一声叹。江去雁想起来,前几天秘书说这周是林至芳父亲的大寿,看来关正英今天应该是去吃岳父的酒席了。
“我有点胃药,你要不要吃?”江去雁自己也是喝酒的,家里备着一些中成药,“很有效的。”
关正英笑着把药吃了,才说了来意:“本来是想去酒店的,但是不喜欢酒店里那股味道,又不想去其他地方,路过观塘,想起你住在这里,就过来了。借你这间房给我瞓一晚,我让司机送你去酒店瞓。”
江去雁听出来了,今晚岳父大寿的酒席,关正英吃得很不愉快。
“老板你看得起我这间房,是它三生有幸,事先声明,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但这里真的睡不舒服的。”江去雁实话实说,“我这张床都没有你这个人那么长。”
关正英笑看他:“你也很高啊,这张床肯定也没有你那么长。你平时怎么睡?”
“不就缩着一双脚睡咯。”江去雁习惯了。
关正英说:“你都能睡我有什么不能睡的?”不等江去雁再说,他继续,“你不要以为我一直住半山,似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住劏房的。笼屋虽然没住过,但是再小一点,住在香堂的厕所里面也住了八年。你现在还有道板子隔着,我是连板子都没有的。”
江去雁知道他吃过苦,但是没有把这么具象的场景和他联系在一起过:“真的?”
“我从小都是用凉水冲凉,没用过热水,我长到十岁都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冲凉的。直到我被坐馆带到他家里,第一次见到浴缸这种东西,还以为有钱人尿壶都要造得那么大。”关正英莞尔:
“其实都不算有钱人,只不过我是特别穷。”
江去雁这里倒是有热水,但也过了时间段了:“现在不穷就好啦。”
关正英点头:“运气好,爬了上来。”
年轻的江去雁不觉得成功是靠运气:“运气好就不会那么穷啦。是你自己有本事。”
“我有本事?”关正英当他是拍马屁,自嘲道,“我有什么本事?我连公司一个出纳都开不了,这叫有本事?”
江去雁一愣,没想到还和这件事有关系:“是那个林……”
关正英也不怕他知道:“在家里,他是长辈,见了面我要叫一声阿叔。在公司,他从没当过我是老板,出了事嬉皮笑脸!”他隐含怒气,“今天在外面吃饭,我还要向他敬酒。各个现在都说我这个老板当得窝囊,他们以为我愿意?”
江去雁突然觉得眼前的关正英有点可怜。
关正英低头看着小破杯子里的水面:“开公司的时候,岳父确实资助过我不少,所以看在这些昔日的情分上,家里能帮衬我就帮衬,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是这次是给公司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失,他一个小错误,我要搭上百万给他来填坑。”
江去雁一惊:“这么多?”
关正英以为吓到他了:“是我不好,大半夜找你说这些……”
“没事,我一向睡得很晚的,不要紧。”江去雁这时充满了同情怜惜之情,“我一直以为做老板很潇洒很风光,又有钱又被人捧着,原来老板你也有这么多委屈……”
关正英反而笑了,觉得他很可爱:“老板也是人,做人就一定会有委屈的。”
江去雁把他喝空的杯子拿走,再续上热水,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颗朱古力来给他。
“最后一颗了。这个叫费列罗,好贵的,很好吃。你吃吧。”他帮他揭开糖纸,仔细介绍糖果,“小心里面软的朱古力流心,会掉到手上的,流心里面还有坚果。”
关正英很少吃这种东西,但他知道这个牌子的朱古力最近很流行,是情人节拿来送礼的奢侈零食,秘书室的小女孩收到一盒高兴了很久。
他把朱古力还给江去雁:“你吃吧,既然这么贵,不要浪费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