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也是一种罪。”姜啸之淡淡地说,“虽然我不打算把‘罪行’这种词加诸您父亲身上,可我也不会对他的结局感到痛惜——某种程度上,是他自己挖下了自己墓xue的第一铲土。”
姜啸之说完这番话,心情十分紧张,他觉得下一次电击多半要来了,于是只得咬紧牙关,准备硬抗。
然而,没有。
没有电流,也没有声音,摄像头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他,像一只困惑又了然的眼睛。
好半天,大约有十分钟之久,他才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我想,我多半猜到你是谁了。”秦子涧轻声说,“这猜测……真让我惊讶。”
他的声音,竟在发抖:“家父常说,他这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唯有一件事做错了,他对不起一个人,在对方被构陷入狱时,没能站出来为对方出言伸冤,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曾经的上司,对他信任有加,他的前半生得此人助力,方能一马平川,家父每每想及此,总会彻夜难眠。”
姜啸之不吭声,他的表情非常平静,让人猜不透那是翻滚巨澜之上表面的平静,还是真的事不关己的平静如常。
“死去的人,不会替自己伸冤,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了。”他淡淡道,“活着的人,大多会为自己的错误寻找各种借口,让自己安心。镇国公能有自责之心,已经难得。”
那边,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中。
好半天,姜啸之才听见秦子涧的声音:“为什么改姓姜?”
姜啸之不出声。
“是你母亲的姓氏么?”秦子涧又问。
姜啸之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谁?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姓。”
“因为给我改姓的人,她姓姜。”姜啸之哑声道,“蓄雪楼的姜月湄,世子可还记得?”
扩音器里,传来一声明显的吸气声
“是那个杀死李睿的姜月湄?”
姜啸之垂着头,像嘟囔似的,轻声说:“李睿不是她杀的,是我杀的。”
极大的惊叹从秦子涧的声音里流露出来:“你为什么要杀李睿?”
姜啸之不出声,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秦子涧的心里,慢慢掀开一个答案:那个身上带着血迹的半**人,姜啸之心里的女神,大概就是多年前被斩首的姜月湄。
想必姜月湄当初也是出于故人之情,才收留了姜啸之。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在世子赠我金钩的两年前。”姜啸之终于抬起头来,笑了笑,“一共四年,第一年,乞讨偷盗,第二年,在蓄雪楼打杂,第三年,乞讨偷盗,第四年,还是乞讨偷盗。第五年,我就去了舜天。”
墙壁这一端,在监控器面前的除了秦子涧,还有茶虎。
他静静望着镜头里的姜啸之,心里不由升起浓浓怜悯,虽然作为一个局外人,茶虎几乎听不懂秦子涧和姜啸之的对谈,但是他也能清晰看见,在提起“姜月湄”这个名字的时候,姜啸之脸上的那种表情,那是由痛苦和眷恋混合而成的一种表情,这让茶虎不由想起他在姜啸之心底,所见的那一番情景……
这时候,他听见身边秦子涧的声音:“可你是齐人。你却带着狄虏攻破了小雍山。”
茶虎听得出,秦子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艰难和迟疑。
“……难道你心里,没有半点不安么?”
姜啸之静静凝视虚空,他忽然,笑起来。
“为什么要不安?”他平静地回视着摄像头,“我有什么好不安的?我父亲,我的三个哥哥,世子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腰斩。他们父子四人,被手持圣旨的一队缇骑,从定州沙场上直接捉了去,十几里开外就是延太祖的军队。他们就在敌人的注视之下,被自己人给砍成了两半。”
茶虎看见,秦子涧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好像连肌rou都不能听从指挥了。
“景安帝一心要自毁门墙,我为什么要替他着急?这天底下,好像还没有一种道理,是叫人去给杀父凶手尽忠的吧?”姜啸之淡淡一笑,“世子,请别再用什么爱国忠君的道义来鞭挞我,我不吃这一套。”
“难道你觉得,你父亲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儿子成为狄虏?”
姜啸之神色丝毫未变,他毫不躲闪地迎着摄像头的冰冷注视:“我想,比起这个来,他恐怕更不会乐于见到自己孩子的惨死——他们当着我父亲的面,杀死了我的哥哥们,世子,就算靳仲安一人有罪,骄矜自傲,功高盖主,他的妻子儿女又有什么罪呢?他的家人又有什么罪呢?非得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才算心安么?”
这句话,像一枚边缘尖利的石子,打在秦子涧的身上
良久,他缓缓点点头,嘶声道:“你总算承认你是靳仲安的儿子了。”
“承认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姜啸之懒懒道,“靳仲安已经死了三十年了,骨头都烂了,我想,他不会为别人还记得他而感到欣慰。”
“你虽然不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