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都不确定他在不在,谁知道今夜的金融市场又是什么光景,是不是风起云涌,无人入眠。她鼓起勇气按下门铃,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持续不断。
被吵得不可开交的陆与辞皱着眉头从书房走出来,心想是谁那么烦,这时候来sao扰他?
他拉开门还没开骂,却见明月噙着泪站在门口,“陆与辞……”
只是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刚才和边景分手时没翻滚上来的情绪,在这时候像是反应迟钝,终于从胸口涌出。不等陆与辞接话,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进来。”看她那模样,饶是心硬如陆与辞,也不免软几分。
料想她这几天眼泪肯定没少掉,最无助的时候能想着自己,他都该谢谢她。
穿着以前常用的兔子拖鞋,明月吧唧吧唧地进屋,坐沙发上自己就抱着纸巾盒开始擦眼泪。陆与辞给她倒杯温水缓和情绪,见他背影,她又鼻子一酸。
等他把杯子放到明月前面,她哭得比刚才还大声。
“这是受多大委屈了,才能想着来找我?”陆与辞不像那几个似的冲动,都这样还拿“男朋友”三个字刺激她,只关心情况。
明月话都捋不顺,说一个字能抽噎三回,“我……我分……分手了……”
“噢。”他翘起二郎腿,两手交握在膝盖上,“分手了,哭成个泪人,就知道来找我求安慰。”
话里话外得,好像他是个备胎。
“不是因为这个……”明月知道他在气头上,对这夹枪带棒的话不敢提意见,“我哭,不是因为分手。我其实,早就想和他分手了。”
“那你如愿以偿,不是应该高兴,哭这么惨是怎么回事?”
瞧瞧他那气定神闲的姿势,好像完全没被她的情绪感染,不心疼也不着急。明月本就难受,现在更是默默控诉起他来。光问问题,也不知道哄她。
陆与辞多了解明月,见她哭着还变幻些许表情,就猜到她在心里偷偷想什么,坐到身边,“现在要我抱了?”
他张开怀抱把这泪人环住,拿过她攥在手心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沾去泪花。他不会太用力,尽管纸巾的广告打得再柔软,在她脸上反复擦,次数多了都会觉得疼。
这让人怀念的气息围绕住她,明月本还拼命跳动的心霎时安分下来,抽噎都变得比刚才轻缓。但意识到这一事实,她的眼泪却又比刚才汹涌。
“怎么没完没了的?”陆与辞就诧异,她怎么一天天的就有这么多水能流,不会干吗?
明月拽着他的袖口,把鼻涕眼泪全擦到他的衣服上,“之前槐妹和张光离跟我说,让我自己思考思考我到底爱谁,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们了才会这么犹豫。可是今天我和边景说分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没有。我从头到尾,就没有爱上过他们。”
这对于分手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明月本身来说,却不尽然。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
无论是边景还是周子濯,她向他们无止境地索求着爱,他们毫无保留地奉献,心甘情愿地给予,想换来的无非是她同等的回应。可是事实上,明月不仅没有给予回应,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爱上过他们。
对她而言,他们只是替代品。
没错,他们只是她在离开二区时的替代品罢了。
他们把她当作活生生的人,当作爱慕的对象,他们牺牲、挣扎,可却只是被明月当作物件,发泄情欲的工具。她痛恨自己的自私,鄙夷自己的卑劣,却无法改变事实。
作为听众,陆与辞同情那几个人。他能猜到,哪怕只是短短一年,他们给明月的不会比他们六个少,才会让她在此刻如此挣扎。可是那只是道德上的,真正打心眼里,他们没能捂热这块石头。
她的心不是铁打的,却在某些时候冰冷得要命。
但作为自己,陆与辞又不禁庆幸。
明月还继续说着:“而且,我还因为他们,骗了徐狐狸。”
事已至此,陆与辞觉得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其实狐狸很早就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们都知道,憋着不说而已。”
听见此话,明月的手微微松开,直起身子去窥他的表情,想知道其中真假,“那你们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因为我们也会害怕。”陆与辞说。
在明月面前一直扮演年长的角色,她便以为他们真的无所不能。可实际上,徐同尘也不过是个才满24岁的青年,刚刚面临人生的头回升职,在别人口中还是个“小伙子”,人生所有一切都是未知数,未来尚在起步。
就连陆与辞,也不过才到大家所说的而立之年,是可以彻底自立的起跑线。
“我们都不是一往无前的,我们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他们怕什么?
害怕他们卑鄙地利用了明月在那个年纪对于爱欲的绮丽幻想,让她错把欲望当爱情,等到她长大到这个岁数,体会过普通人的感情,就意识到他们有多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