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归批评,她们这部戏的票房却是奇佳。陈云笙虽然没学梁艳芳,但其唱腔动听,嗓音甜美,最初的不适之后,不少观众也认为她的唱法有一定特点。这为她赢得了不少关注。陈云笙也第一次拿到大笔丰厚的包银。
第一出戏成功后,两人再接再厉,又紧锣密鼓地排了另一部大戏《珍珠塔》。
这也是老戏,也仍是虞孟梅演过的。这部戏说的是官宦之子方卿家道中落,去襄阳找姑母借贷,却被姑母羞辱,愤然离去。幸而表姐陈翠娥得信,假借送干点心之名暗赠珍珠塔。姑丈陈培德也闻讯追到九松亭,将女儿许配方卿。不料方卿回程途中,珍珠塔竟被人劫去。方卿冻饿雪地,为人所救。劫匪典当珍珠塔时被陈府发现,得知方卿下落不明。后来方卿赴试得中,乔装再到陈府,最终令姑母愧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戏和《双珠凤》不同。文必正虽然卖身为仆,却只是为了找机会向小姐示爱,实际上还是一个贵公子。《珍珠塔》却是真正的穷生戏。陈云笙还没看过虞孟梅的《珍珠塔》,怎么都想不出她那浊世佳公子的派头演方卿是什么样子?
李玉琳却是看过的。排戏时她告诉陈云笙,虞孟梅演技Jing湛,唱作俱佳,尤其中间《跌雪》一折功底极深。当初她就是凭着《珍珠塔》一炮而红。陈云笙听得惊奇不已。这虞孟梅到底有多少神通?
惊叹归惊叹,戏还得排。八月初,李玉琳和陈云笙的《珍珠塔》上演。
因为有了《双珠凤》打下的基础,这一次戏迷的购票热情有所增加。更可喜的是,观众们已经适应了陈云笙的唱腔。即便这出戏并没有很多的花旦戏份,陈云笙的《赠塔》和《哭塔》还是获得了不少好评。
一个夏天的忙碌,让陈云笙收获颇丰,靠着这两部戏积攒了一点名气不说,还无意中将她自己的名字传到了一个关键人物的耳朵里。
***
相比之下,虞孟梅的这个夏天过得不太顺心。
在上海,她是虞孟梅,是大红大紫、呼风唤雨的名角;回到乡下,她叫虞瑞华,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父亲是中学教员,薪奉微薄却很有读书人的自觉。当初他就极力反对女儿学戏。偏偏虞孟梅胆子大,偷偷从家里跑了,到女子科班拜师学艺。刚出科的那几年,她还没有成名,每次回家总免不了被父亲冷嘲热讽,说她自甘下贱。如今她红遍上海,父亲又嫌弃她在上海认过房娘,抛头露面,是沾染了社会上的不良习气。哪怕他们现在住着的大宅是虞孟梅出钱修建翻新的,父亲仍然认为女子唱戏不是正道。
虞母倒是不像虞父这样严厉,对女儿这几年的辛苦也看在眼里。然而她终究也只是个乡间妇人,总想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
若只像以往那样念叨几句,虞孟梅忍耐一下也就罢了。谁知昨天母亲竟然期期艾艾地和她说,隔壁王婶有个侄子,人很老实,也读过书,如今在县里当职员,问她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虞孟梅气极反笑,上海多少富家公子追求,她都不屑一顾,如今竟要她和一个小职员相亲?
见女儿不吭声,虞母苦口婆心地劝道:“瑞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唱戏能唱一辈子么?还是找个好人家过日子是正经。”
在母亲的絮叨声中,虞孟梅寻思着,是不是找个由头提前回上海算了,哪怕是去赵家陪干妈打牌,也不会比在这乡下家里更无聊。
可巧,她正要找借口离家,吴太太就给她发了一封电报。虞孟梅看完电文,二话不说,当即辞别父母,打包回上海了。
吴太太只比虞孟梅大两三岁,性子十分活泼。上海的太太戏迷里,虞孟梅也就和她是真正要好。吴太太夫家虽然尚算宽裕,却绝没可能让她大手大脚花钱。若没有缘故,她不会给自己发这封电报。可恨她为人捉狭,电报里又不明说是什么事,只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有惊喜,让她早些回上海。
虞孟梅左右不想在家里待了,便借着吴太太的名义回去上海,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到了上海,放下行李,她就直奔吴家。
她来得这么快,倒叫吴太太吃了一惊:“你今年倒回来得早。还以为你怎么也要歇满一个月。”
“不是你说有惊喜么?”虞孟梅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最好是真惊喜,不然可对不起我这一路的风尘仆仆。”
吴太太亲手泡了茶,眉开眼笑地从厨房走出来:“我告诉你,绝对是真惊喜!”她把茶杯放到虞孟梅身前,笑着问:“去年春天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去年春天……”虞孟梅想了一阵,仍是一脸茫然,“什么事啊?”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吴太太嗔怪地瞪她,“大概三月初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赵家打牌,路上听见有人唱越剧。我当时觉得怪好听的,还想进去打听,你拦着不让。我后来还埋怨过你几次。记起来了吗?”
“哦,那件事啊,”虞孟梅笑了,“怎么突然跟我翻这笔旧账?”
“你那时不是说,迟早会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