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这个盒子,取出里面的古旧书册,开始细看。看着看着,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闻灯捕捉到,脑袋往前凑了凑:“有什么不对?”
“这些乐曲,并非运转演奏者体内自有灵力,而是用来调动天地间灵力。”步绛玄抬眼看向他。
“的确如此。”闻灯道。
步绛玄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又道:“这和你先前的情况很像,想来与你也极契合,但以你现在的境界,还无法奏完一曲。”
“……的确如此。”闻灯重复了上一句话,不过语气染上些微复杂。
“切莫急于求成。待到神心空明上境,再开始练它们,否则有害无益。”步绛玄一听他的语气,便明白了这人先前已然试过,话语异常严肃。
闻灯“嗯嗯”两声表示知晓,他才将这些乐谱放进盒中、推还回去。
“作下这些曲子的国相,你对他可有了解?顾东亭说他是幽族人,但幽族已经灭族了。”闻灯说起自己好奇的部分。
“你应该清楚,周烈帝是一统大陆的第一人,也是数千年里唯一一人,而这样的霸业之所以能够完成,国相功不可没。”步绛玄略加思忖,对闻灯说道。
这一语,便将那位国相推到了极高的位置上,但闻灯想起的,却是流雪飞霞里那一盘他瞎解开的棋局。他摇头晃脑又问:“烈帝在位一千年,是因为他到了寂灭境巅峰,那国相呢?国相活了多久?”
步绛玄:“他在烈帝将天河十二书从归渊带出来之前,便请辞离去、归隐山野,之后的事,无人再知晓。”
“哦?”闻灯眼睛稍微睁大了些,“这样说起来,他并未在朝中待太久,可你为何一下就明白我说的周烈帝时期的国相是哪一位了?”
“烈帝时期,仅有那一位国相。”步绛玄答道。
闻灯听得一愣。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如烈帝这般,旧臣辞官后,却不挑选新人补上的,倒是头一回听说。
“为何?”闻灯问。
步绛玄拿起半块日暖生烟石,再将刻刀握住,一番斟酌比对,往石上下刀、雕刻咒文。
“问烈帝去。”他说得不咸不淡。
闻灯捞了个靠枕到怀里,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听说后来不再设国相一职,烈帝他老人家如此行事,奇怪奇怪。”
步绛玄一向不探寻他人心思和行为,握着刻刀,在日暖生烟石上轻轻一挑,落下一笔,说起其他:“在烈帝用天河十二书开创修行时代之前,这世上并非没有术法存在。那时候,术法被称为‘巫术’、‘方术’,或者‘幽术’。”
“幽术?幽族的幽?”闻灯发现了重点。
“没错。”
“想来那位国相一定会。”闻灯做出判断,俄顷寻思出不对劲的地方,道:“等等,你的意思是烈帝把天河十二书带出来之前,已有人开始修行了?”
“并非如此。那些年月里,掌握法术的人和寻常人并无本质区别,一样有着生老病死。”步绛玄解释说道。
闻灯懂了,轻声道:“哦,原来是低魔世界啊……”
“幽族被灭族,是在这位国相离开朝野后不久发生的事情,其中缘由为何,正史野史都不曾详述,大概是被当年的人刻意抹去了。你若感兴趣,回到神京城后,可去昭明寺看看。”
稍过一阵,步绛玄又道,但闻灯没有接话,回应他的,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步绛玄偏首,发现这人睡着了,仍是抱膝的姿势,靠在罗汉榻边缘,脑袋埋进斗篷的毛领中。被闻灯唤作“步三岁”的影子团成了一个球,靠在这人身侧,压住那片摊开的衣摆。
他的目光落到闻灯脸上,定定凝视几许,放下刻刀和日暖生烟石,绕过圆桌,来到榻前。他半扶着闻灯手臂,半是将人抱起,帮这人更换位置和姿势,让他舒适地躺到榻上。
闻灯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回到神京城,走在那条不太熟悉的中轴主道上。
时节似乎是三四月,满城的桃花都开了,纷纷扬扬逐风飞舞。城中很是热闹,各式各样的支摊小铺沿街摆开,货架上物品琳琅满目,行人川流不息,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但这些没能让闻灯停下脚步,他在这人流中,在这如织如chao络绎不绝的人流中,拂开迎面来的飞花,一步一步朝前。
神京城中轴大道的尽头,是重兵把守的禁区。朱门深深,宫墙高耸,从远处抬头遥看,能看见的唯有被天光照耀着的、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片。
——那是皇宫,周国的最中心。
可我去皇宫做什么?闻灯心中生出疑惑,而生出疑惑,便驻足,不再朝着那个方向走。
他转身回看,可在这一刻,熙熙攘攘的神京城突然从面前消失了。
过耳的是宛如嘶吼的风声,过眼的是火符散发出的光芒,帐篷顶上积了一夜雪,被压得向下凹陷。闻灯见到这一幕,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噌的坐起身,问:“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