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胡言,我剜了你的嘴喂你吃下去,听到了么?”沈微只觉那鬼影越发明晰,已可以看出眉目轮廓,模样算不得太古怪,但终究不是人样。只能说顶着人的皮面,却只有暗沉青白的气色,没有一丝人气。
“哎哎……这可使不得,我身边的人喜欢我都是因为我这一张嘴呢!你剜去了,我便没人爱了,让你来爱我不成?别这样盯着我,我答你问便是了。你约莫二十上下,女,性子有些古怪……”
那红衣鬼越发疑惑的神情,还是迟疑不敢相信的问:“你说我现在,画得什么妆?”
“啼妆么,愁眉啼妆,乃是亡国之兆。”
沈微作为文科生,大凡历史上流行过的东西都略略知道一点,尤其旁门左道尤其Jing通。
那红衣鬼讶然,探出手来——那实在是一双枯瘦干瘪的手,十指指尖均是猩红欲滴的扎眼,沈微自不会天真到女鬼也会涂涂蔻丹整整妆容,那血红,怕真就是鲜血染红。
语气已变了,带上沉沉痛意:“亡国之兆啊,好一个亡国之兆!”
“鬼姑近日想是闲暇急了罢,赶着来拦我朱陵的轿马,也不怕我姑平了你rou身所存的荒坟?”这一句话声音调子没有半点起伏平仄,冷冷淡淡,便知是谁说的了。
红衣鬼远远飘离马车,衣袂扫过苏瑞鼻尖,苏瑞一个喷嚏打出来,冷得瑟缩。
猩红的唇挑开笑意:“哟,长大了呢,我原本以为封云归那狐媚子的侄女,也不过就是那个媚气俗样了,眼下看看却不俗,横竖冰窟里拣出来一般,透着寒气,连我这老鬼唷,也感觉冷呢。”
这番话Yin阳怪调,沈微只能听出这鬼姑与封云归相识,说不准与朱陵有些渊源。
封瑜抬头看着那鬼姑,不去搭理她话里嘲讽,只道:“途经此处,劳请,让路。”
鬼姑笑得直抖:“你以为我老鬼白活这数千年的么,你也该晓得,擅入我地盘者,或杀我,或被我戮,从无例外!”
封瑜仍不紧不慢道:“让路。”
“我若不让呢?”
封瑜冷了眸底,微微抿唇:“你大可一试。”
沈微听两人气势不小的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森寒一个冷淡,整个林子像能起了霜般寒气森森的。无意插了一句:“亡国之人犹不自省,偏守着一亩三分地,装着被伤得狠了寸土不让的架势,其实让人厌恶的很……”
红衣鬼神色一凛,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沈微漫不经心地瞟她一眼,继续扯着唇讽然一笑:“说你这种东西,从生到死从来不肯饶世人一份安宁,世人何辜又是何等霉运才被你连累,好容易等你死了,嗬,老天不开眼没神形俱灭了你,成了厉鬼,就更是杀人如麻了。”
那红衣鬼想来对亡国一事格外在意,听沈微如是说道,只越发青了脸色。
沈微最后总结:“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红衣鬼……此时已变成了红眼鬼,怒得目眦欲裂,甩袖抬手便要刺入沈微心脏。一时气急忘了身后有个难缠的封瑜,只见封瑜风轻云淡抬了手,狐火悠悠窜上那红衣烈烈。
沈微心想这封瑜瞧着很厉害么,到头来只有这一招?
封瑜似有所感应,衣袂翻飞虚抬起满地落叶向那红衣鬼飞去,一叶一刀,数千片叶子也能活剐了这红衣鬼,封瑜淡淡看着:“被你所杀之人,死前便是如此痛楚,还好受么?”
鬼姑身形再散,化作浮尘,远远一处再重新聚拢。
沈微正提着心,一面替封瑜捏一把汗,这红衣女鬼毕竟是千年女鬼,一面又觉得这红衣鬼真是难缠,臭虫一样弄不死。
一道明黄符咒及时雨一样过来,贴在女鬼身上缚住她动作,女鬼挣扎一番,却只能定定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见一淡青衣衫的青年跑到女鬼面前,松了口气,笑眯眯蹲下身子戳女鬼腮帮子,一戳就透便顺手抽她一耳瓜子。
“我让你再害人!”
大抵是个降妖伏魔的道士,眉目俊逸至极,被那青色衣衫衬得脱尘。
道士玩够了,这才抬眼见了不远处的豆色马车,问道:“可伤着哪里不曾?”
沈微被削了几道,却没人安慰,兀自委屈得很,彼时听道士温声温语的问,便酸了鼻子:“伤了心了。”
道士闻言一怔,片刻后笑道:“那不有只狐狸么,你捉了给我,我便抚慰你被伤的心。”
沈微听了也同样一怔,旋即挠着头发嘿嘿一笑:“她还会变成毛茸茸的小狐狸呢,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我受伤的心就自然被抚慰了。”
封瑜静静听着,十分配合的变为狐形,爪子刨了刨沈微衣角。被沈微抱起来,才侧过头拿墨葡萄一样的眼去看那道士。
道士莫名其妙觉得那狐狸很可爱,可惜了是只妖,拿起葫芦收了红衣鬼,才站起身说:“晓不晓得妖气是什么味道?凡夫俗子只觉得那是馨香,往往白送了性命。只有修道之人才知,那味道酸腐腥臭,避之不及,又恐凡夫俗子丢了性命,才捉妖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