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到内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争论。
「下次不要再自己一人涉险,所有计划都要让我知道不可!」
「你凭什么命令我?」这道声音,虽与冯绍民平日淡然的语气不同而更加激昂,但天香还是认得出来。「李兄,你走吧,我累了。」
「我不是你的李兄!」李兆廷激动失控的响应,让天香不由得皱起眉。「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有多么关心你,多么不希望你受伤啊…!」
「感谢你的心意,但我有我该做的事。」听到冯绍民恢复了平静的口吻。「我是驸马,为了公主的生命安全,有许多事情我不能不做,望你谅解。」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公主,真是深情的驸马爷。」嘲讽的声音。「恭喜公主,觅得良缘啊!」
够了。天香再也听不下,伸手正要推开门,这时冯绍民的回答出现了:「我跟公主的婚姻,与你和刘倩的情投意合不同。你们两位因爱结合,我才要恭喜你们。」
「我跟倩儿不是──」
「你在做什么?」
听到后方传来的冰冷嗓音,李兆廷愕然地转头,双手因深深挫败而抓紧冯绍民的臂膀,没注意到对方因隐忍疼痛而无血色的面容。「公主…」
「驸马带伤在身,不宜待客。」天香冷然地说:「招待不周请见谅。」
「我──」
瞪着李兆廷依然紧抓驸马臂膀的手,在对方未能解释前,她下了不留余地的逐客令。「来人,送李榜眼!」
冯绍民安静地坐在床上,对周遭发生的冲突不闻不问,使天香心底抽痛地都能滴出鲜血。看了他最后一眼,她便跟着被请出门的李兆廷一起走出房门。当一男一女沉重地来到大门处时,总算有人打破了沉默。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天香经过压抑后的嗓音,显得格外平淡。「即便他不介意,即使他会原谅你,但身为妻子的我不喜欢,我也无法接二连三地原谅你。」
「公主,我…」
「我知道你把驸马当成冯素贞…你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吧?」握紧双手,天香咬紧牙关。「可是,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我已经有刘倩了。」李兆廷自嘲地扯出笑容。
天香停下脚步,与前方的他隔了三步的距离。「你可知冯素贞等了你多久?她为了你付出女人最珍贵的青春,得到的却是你在约定之日的迟到。那段分离的三年来,你又做过什么?你要是真想跟她在一起,早早便可以去考功名了,可你什么都没做。在外晃荡了三年,好不容易冯素贞等到你回来,你却又什么也做不到──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么想了,你、根本没有持续思念她的资格。」
李兆廷的脸上,有着经历千山万水,却在回首之际才发现自己打从最初便走错路的神情。
「现在,你更没有资格因为思念她而破坏我与刘倩的幸福。」天香目光如炬,直视着惊讶的他。「冯绍民是我的驸马,你是刘倩的相公,在这里没有叫冯素贞的女人。请你好自为之,李榜眼。」
天香一直以来都叫他乌鸦嘴,现在这样正式到使人耳朵都感刺痛的称谓,证明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的心情。看到李兆廷低头无语,天香也就沉默转身离开,决绝而毫不留情。
她无声地走在廊上,胸口却是懊恼烦躁。
真是太难看了,居然会跟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像是要惩罚自己的小心眼,天香用力地踢了转角的墙壁。「难看死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兆廷对冯素贞不变的心意,任谁知晓都会道他是痴情无悔的男子,自己却说出那么过份的话,只因为嫉妒着他跟冯绍民的亲密──只因为,冯绍民竟允许李兆廷与他亲密。
将手掌覆盖脸庞,大大地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将房内那幕影像自脑中抹去。等放下双手时,总算勉强挂回正常的神色,天香走到冯绍民所在的房门外,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
现在这样不能让他看到。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她咬紧嘴唇,觉得羞惭不已。
因嫉妒而丑陋、因猜忌而不满的自己,绝对不能让驸马看到。
天香轻声唤了门旁的下人,问道:「驸马现在如何?」
下人狐疑地望着她,不解为何身为妻子的人却问了只要进去便能明了的问题。「李榜眼走后,驸马爷便躺回床上休息了。」
想要见你。天香望着门板,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你也、想要见我吗?
「驸马醒来后再通知我。」
说完,她踩着依依不舍的脚步,回到自己位于相反方向的房间。而房内,冯素贞睁着的眼睛,在探测到天香离去后才疲累地闭了起来。
这不是爱。戴着面具的她,不管对谁都没有资格去爱。
不是男人,亦无法恢复女子之身,不管是谁都不可以爱着这样的自己。
冯素贞抬手覆盖住脸,遮蔽窗外照射入内的阳光。
「面具已经、再也拿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