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再见此不忍,欲遣人告知皇后,待他抬头,树影婆娑中便有一道娴静姽婳的身影翩然而来。
池再垂首,缩回脚步。
“长庚。”
唐潆抬头,看见皇后,她心中喜了刹那,忽而她又见皇后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亦无血色。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不安的情绪溢满胸腔,她迟疑道:“母后,您脸色不好……”
皇后与颜逊会面,不知几时,已化作一道警铃,预示着她所不知的重重危机。
月如钩悬于天幕,皇后立于她眼前,身披月华,气质清冷,她神色不改,淡淡道:“嗯,被你气的。”
唐潆一怔,羞愧起来,手指揪住自己的衣角,脑袋低垂:“儿知错了。”皇后管教她,却不曾施责,也许当真是被自己气的。
“起来。”皇后向她伸出素白无暇的手,温声道,“小七,我们回家。”
失去父亲,失去兄长,于一个小孩而言,残忍又悲痛。她是她唯一的依靠,若将她伶仃落下,凄凄冷冷地在这儿罚跪,她该有多无助多不安?她要过来,让她知道,还有娘亲在的,不会孤单。
余笙配的解药,在寝殿中,她不曾去拿,绕道来此,眼下,毒性已发作了。腹中疼痛如绞,额上冷汗涔涔,幸而天黑,若无宫灯映照,离远了便瞧不清。
唐潆看着皇后,她抬头看着皇后,颀长高挑的身影明明遮掩了银辉流光,Jing致秀美的脸庞也湮没于Yin影中,却仿佛是另一道柔和轻缓的光晕,是最让人安心眷恋的存在。
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有梦昭然,如入华胥。
不眠之夜。
有把刀子架在脖颈上,何人睡得安稳?朝臣来此避暑,皆带了家令仆从,王泊远、明彦之、乐茂,纷纷密令仆从持械守夜,以防不测。
说是持械,然而刀具管制,仆从所拿不过朴刀、棍棒罢了,与亲卫军森冷锐利的兵器有如云泥之别。
除了乐茂,王泊远与明彦之皆是文弱书生,即便心中惶恐不安,也无丝毫退缩之意,大不了,便拼死一搏,以血rou之躯青史留名!
知情人的心皆系于苏算身上,然而无人料得,颜逊派遣的兵士策马去追,竟将他拦截在了半路!
为首的将领兜马上前,向苏算疑道:“黑灯瞎火,苏太常莫是迷了途?此道不通燕京。”
他身后领着一队兵士,列阵赳赳,来势汹汹。苏算扫了一眼,平淡道:“吾孙诞于别业,吾取此道,乃捷径。”
将领若有所思地点头,紧拉缰绳,率队护持车驾两侧,向天拱手道:“陛下仁爱厚恤,命我等护送苏太常。”
信你nainai的腿,皇帝早死了!苏算识破其乃贼人,暗暗向车夫与一众仆从使了个眼色,士大夫好佩剑,他不动声色地按紧腰间佩剑。
车驾行了片刻,苏算欲更衣,步入丛林中,将领遣人紧随,自己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满身腱子rou的车夫,丝毫不敢懈怠。
忽而,丛林中惨叫连连,惊起栖于林间的鸟儿,扑棱高飞,划过漆黑的夜空,撕扯将领紧绷的神经,拉响一触即发的战局!
两名兵士毫无防备之下被苏算持剑卸了腿,鲜血喷注,倒在草地上嗷嗷嚎痛。剑尖淌血,血滴蔓延一路,苏算临危不惧,将身后刀刃厮杀之声置若罔闻,仆从难敌亲卫军,留给他的唯有瞬息!
夜色易于匿身,他借草丛遮掩向前狂奔。
车夫与将领鏖战,他站在车板上奋力相抗,身披数创而不倒,有兵士被合力击杀,摔下军马,他扑将过去,自腰间抽出马鞭,狠狠笞于马tun,马儿吃痛,骧首抬蹄,疾驰而去。
将领长剑一挥,将强弩之末的车夫连腰斩杀,顷刻间,仆从皆身首异处,满地尸体。
“追——!”
苏算牵住缰绳,上马,不取大道,混迹于密林中。
他占了最好的便利,天黑,这边的山道人迹罕至,亲卫军并不熟悉,搜查如大海捞针。
然而,冷箭不断,他已中了流矢,他无暇顾及是何处中箭,只凭心中执念一往无前!
刚出世的长孙重要,与社稷黎民相较,却次之。他为社稷臣,不为社稷死,为谁死?
牝鸡司晨,也比暴君当道强得多了!
军马强韧,日行千里而不累。苏算却已撑不住了,他本老迈,箭矢射中哪儿,都是在消耗他的生命力。
黎明到来,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苏算夹着马肚的双腿发软,紧拉缰绳而僵硬的手指松开,便滑落在地,丝毫也动弹不得了。
苏算的意识渐渐涣散,脑中一片混沌,撑着眼皮见那军马哒哒离自己远去,他知自己命不久矣,仍不甘心,强撑眼皮,希冀奇迹降临。
忽而,地面颤动不已,似有千军万马袭来。
苏算为之一振,果见军旗猎猎迎风展扬!他走此路,是寻上直卫的,岂知……呵,天意啊,天意,天子,必有天助啊……苏算咳喘几声,含笑而逝。
另一头,将领一面搜查一面遣人回去报信,颜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