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说道:“奴婢想着,人的贪欲总是难平的。慧纹固然难得,但就算姑娘费尽周折,得了一件慧纹,抱着破财消灾的主意送了过去,固然保得住一时平安,但日子久了,只怕对方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挑事。还是想个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法子,才能保得安稳。”
宝钗点头道:“你说的颇有道理。只是那人来者不善,打了忠顺王爷府的旗号,连王家甚至长公主殿下的脸面,也不放在心上,简直是无所顾忌。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呢?”
宝钗也知道人心欲壑难平,一件慧纹送出去,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故而也只是在筹谋一时的平安之法。她早就看准了,天子脚下,权力网极其复杂,做生意固然利润颇丰,但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什么达官显贵,若无靠山或是靠山不硬时,如今这世道又哪里能赚得银子?她若是男儿家,大可在外头拜山头,结交权贵以求自保,偏她是个女儿家,进进出出多有不便,更不用说和那些王孙公子推杯换盏,把臂同游了,故而渐渐地竟存了将绸缎庄等盘出去的心思。故而虽只是求一时平安,却也没甚挂碍了。
小红却分明想另辟蹊径。她当下向宝钗跪了下来,低声道:“奴婢家里,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姑娘。如今要求得姑娘不怪罪,奴婢方敢说。”
宝钗赶紧将小红扶了起来,柔声宽慰,细问究竟间,这才知道小红的父亲林之孝原本姓秦,唤作秦之孝,本是合家伺候秦可卿的,后来为了避人耳目,才改名做林之孝,住在荣国府中当下人,一向深居简出,用王熙凤的话说,林之孝夫妇一个天聋,一个地哑,都不是多话的人。在宝钗眼睛里,这两口子自过到宝钗名下后,一个处理内务,一个负责外头生意上头的事情,竟是意外难得的稳妥。
秦可卿死后,林之孝家的使命落空,原先的主子已然事败,又怎么顾得了他们这些小喽啰?故而一时失了主心骨,虽有一身好才干,却苦于无处施展。林之孝夫妇也并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小红的娘还认了王熙凤当母亲,存着巴结的心思,奈何王熙凤更喜欢爽利的人,虽受了他们的奉承,却并不看重。后来小红得宝钗青目,一家子都送到了薛家来,林之孝家的就绝了再巴结贾家人的心思,开始一心一意为宝钗做事。
若论驭下,宝钗恩威并重,每每以小惠全大体,比起王熙凤来,妥当了不知道多少,故而颇得林之孝一家子的心。他们是正派人,当下就存了“士为知己死”的念头。一来是林之孝想尽心竭力,报效宝钗青目提携之恩,二来自金钏儿来了之后,处处妥帖,小红不得已退了一射之地,挖空了心思想向宝钗显示自己的价值。故而一家子关起门来商议了半天,终于决定以慧纹之事为突破口,动用从前残存的关系网,为宝钗摆平此事,好换取宝钗更多的信任和倚重。
宝钗听了小红的身世,起初也禁不住心惊rou跳。她前世里经历了那般一遭,有着切肤之痛,知道夺嫡是天大的事情,足以令风云变色,她是半点也不愿沾惹上的。但是林之孝家的情况又有所不同。秦可卿已死,他只是想一心一意关起门来过日子,此时再拿夺嫡说事,贸然赶林之孝家的离开,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林之孝遣了女儿来说这番话,是一片投靠之心,她若不受时,岂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思?
宝钗这般想了一想,心中拿定了主意,笑着将小红扶起来,道:“你们能有这个心思,尽心竭力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却说,此事尚要斟酌再三,倒也不忙着轻举妄动。
小红答应了一声。宝钗的态度令她大感安心,脚步如风般出去了。莺儿从旁看到,心中不免疑惑,却也未曾多想,走进来向宝钗说,打探得妙玉大师今日在栊翠庵中清修,未曾出门。
宝钗这边才依照从前的约定,先去潇湘馆约了黛玉,两人一起到栊翠庵去。
黛玉素知妙玉生性孤僻,平日里不愿同她打交道,只是因了宝钗的缘故,勉力而行。谁知到了栊翠庵,妙玉待她和宝钗颇为亲热,令她大感意外之余,却也轻松不少。
这却是在宝钗的意料之中。前世里妙玉就颇为青睐黛玉和宝钗两人。贾府里口口声声不离佛法的女孩子分明是惜春,平日里陪着妙玉下棋的人多是迎春,但是刘姥姥受贾母之请,游历大观园时,妙玉只拉黛玉和宝钗两人出来喝体己茶。可见妙玉虽是遁入空门以求清净,闺阁女儿的心境不改,只肯同她看得上的出色人物结交。
这日宝钗黛玉结伴来栊翠庵中,妙玉盛情接待,仍如前世般亲自取了梅花上的雪,为二人烹茶。只是盛情归盛情,在宝钗说明自己急需慧纹的为难之处后,妙玉一味装傻,面上无动于衷,宝钗千般暗示,又有黛玉从旁帮衬,妙语连珠,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慧娘。
“宝姐姐,这又是如何说?”走出栊翠庵的时候,黛玉面带笑容向宝钗道,“先前那赌,却是你输了。”
“放心,愿赌服输,我自会为妹妹梳洗理妆。”宝钗微笑道,她心中对于妙玉的默拒颇有疑惑,面上却不做显露,“妹妹曾说过,若是我输了,就要答应妹妹一个要求,不知道妹妹想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