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几个月的账目,还请姑娘多多指点。”
宝钗遂向莺儿笑着说道:“你听听这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今日茜雪在家里看门,却是可惜了。”两人皆知茜雪和陈家小三彼此有意,因而拿这个说事,只是因两人尚未论及婚嫁,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是微微这么一提。
陈三到底是在生意场上历练过的人,倒不忸怩,况且知道以宝钗为人,定然会设法成全,因而只是把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到时还要靠姑娘成全。”便把这事揭过了。又赶着请宝钗看账目。
宝钗把头一摇说道:“这却不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请你在此地挑大梁,难道还信不过你的为人不成?先前是因怕你初来乍到,经验不足,被人蒙蔽了去,才连着看了这一年的账。如今你已是个中里手,我还担心些什么?”
又道:“说起来,我倒有一件事要问你。以你之间,咱们家如今可有用得上的闲人?”
陈三闻言,忙问宝钗打算。宝钗据实以答,说想派些人手去做海上生意。
陈三想了一想,突然一笑,朝莺儿努了努嘴,道:“姑娘怎么把她家的人给忘记了。她现有两个哥哥,都在大爷麾下听令,论才干比我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我们交情是极好的,前几日一道喝酒,偶尔听他们言道,在大爷那边颇不得志,正想向姑娘求一个恩典呢。”
宝钗听罢忙向莺儿问道:“果真如此?”
莺儿忙跪下笑着说道:“前几日我爹娘还向我说,要我抽空求姑娘一句呢。因见姑娘刚刚大安了,就未及提起。若姑娘见他们果然堪用,就是他们几世里修来的福气呢。”
宝钗犹豫道:“虽是如此说,但那海上风浪大,不比陆上太平。况且你父母岂能放心你二哥三哥在外面?”
莺儿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父母身子骨硬朗着呢。何况家里的事都由大哥照应。姑娘若不放心时,待我问过父母,再来禀明姑娘,如何?”
宝钗允了。又忙着跟陈三说铺子里的生意。因铺子生意渐大,总要结交贵人倚为靠山,宝钗思来想去,想到四大家族过不了几年就要衰落,北静王一系清贵而无实权,忠顺王爷权势滔天但是素来与四大家族不睦,沉yin半晌,方道:“罢了,还是先投在我舅舅门下吧。但切记不可与人交恶。”
陈三对宝钗的犹豫着实不解,但也应承了。继而又说到在京城外头买块地,做个丝造工坊之事。宝钗便叹息道:“若论织造之业,莫过于江宁苏杭一带最为著名。京城中的贵人也多讲究穿那里进的衣料。咱们在京城这边办工坊,虽有利可图,却是不讨巧了。倒不如多结交几个绣娘裁缝,等闲人家里要做衣裳,除了挑衣料外,再者就是剪裁绣工。只要咱们的绣娘手艺好,不怕他们不往这里来。”
陈三一一应了,一直说到日头西斜,宝钗才坐着车子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薛姨妈满面堆笑迎上来,向宝钗道:“乖女儿,大喜啊!”
宝钗心中突突直跳,忙问喜从何来,薛姨妈便道:“前些时老太条本来念叨着要与你过生日的,因你一直病着,这事就这么耽误了。可是毕竟是老太太念着你,这事情传出来,任谁不说你得了老太太的缘法?原本这样就罢了,谁知今儿个宫中传下娘娘的懿旨,说那大观园景致颇佳,若是敬谨封锁,未免寥落,又说家中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便命大家搬进去居住,头一个就点名说你。你说说看,这岂不是又得了娘娘的缘法?”
宝钗闻言心中却是一凉,半点喜意都没有。
这些事情都是前世里她亲身经历的,如何不晓得前因后果。
前世里元春发话拦住不教她进宫的时候,王夫人和薛姨妈就解释说那是娘娘想让她当弟媳。她当时便信了,固然为不能进宫感到遗憾,却也并不算太难过,自以为女儿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合该如此,也曾经尽最大心力迎接上天为自己安排的姻缘。
“老太太想与我过生日,不过想提醒咱们家,我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无非是想催着我早点嫁出去而已。这算不上什么缘法。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老太太心中所疼,惟宝兄弟一人。便是林妹妹,只怕也要往后头排呢。”宝钗没Jing打采说道,“娘娘点名让我搬进园子里,无非是看在二姨母面上,再者也是咱们家为盖这座园子花了大钱的缘故。”
薛姨妈仍不气馁:“你也知娘娘是看在你二姨母面上,又岂能不感念她的用心。你可知道,你宝兄弟也会搬到园子里住?”
知道,知道,自然知道。宝钗还知道将来他们会在大观园中起什么劳什子诗社,贾宝玉因爱煞了黛玉写的那几首咏赞白海棠的诗,特特题在扇上,结果将闺阁文字不慎流传出去,被北静王看到,终成一段孽缘。
每每想起此节,宝钗对贾宝玉就是止不住的愤懑。一个人若是实力不够,不能保护自己钟爱的人,固然无可奈何,却也罢了。可似贾宝玉这般,既然与黛玉有缘有分,更该钟爱珍藏,却如此不知收敛,大张旗鼓炫耀,致使黛玉怀璧其罪。究其原因,贾宝玉实在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