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皎月被绑在那白玉石柱上,隔着一层灰雾的眼从前方扫过去,前方金座上坐着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张张面孔全隐在了灰暗里,她龙皎月一个都看不清。
这些人都是诸位道家玄羽家府的宗主,要么是长流的掌门,要么就是一些显赫的修真界人物。龙皎月往那里望了一望,虽然看不清,但她也知道,龙宗主没在里面,沈望山没在里面,白露也没在里面。
真好。
龙皎月听说死了的人如果见到自己所爱之人的眼泪,就会久久徘徊于世,丢了去往黄泉的路。龙宗主是她的生身父亲,沈望山是唯一相信她的朋友,白露是她爱的人,他们不来,龙皎月见不到他们的泪,就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龙皎月自嘲的弯了弯嘴角,看向穹苍之上明媚的日头,尽管那在灰色的天空中,只是一团白茫茫的光源。
是吗?我龙皎月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圣尊坐在金殿,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个到最后都不肯认错的弟子。他如今年纪也大,花白着胡子,斑白着双鬓,已是将要驾鹤西去的老人。
可那一身的威压,却足足的彰显着长流最恐怖最强悍的实力。
圣尊穿着一身白服,仙风道骨,眼角却有些悲悯。他从那金座上起身,只幽幽开口道:“龙皎月,你的罪行有四。”
圣尊声音不大,可底气十足,中气雄厚,那声音不须得经过法术的加强,便在整个千刃峰扩散开。
“其一,身为龙庭嫡女,身为长流掌门,唆使魔尊伙同早年送入的齐云府弟子北陵城屠灭西北齐云府,总共是一百三十七条人命。”
“其二,身为仙姝掌门,妄图以声色勾引门下弟子,染指邪门歪道,辱没人皇族公主名声。”
“其三,身为同门,在俊疾山打伤同门,并将西北齐云府的无辜弟子灭口。”
“其四,在魔域打伤沈望山,将其重伤,至今昏迷未醒,杀死化目傀儡,活活妄害了两个无辜孩童的魂魄。”
“龙皎月,你身为龙庭嫡女,应洁身自好,勤勉自省。你身为长流掌门,应匡扶正道,嫉恶如仇。你身为诸徒师尊,应以身作则,行正立端。如今你勾结魔族,灭正道,伤同门,勾引门下弟子,愧对龙庭列祖列宗,愧对你父亲的用心良苦,愧对三司殿师尊的潺潺教诲,愧对门下弟子对你的爱戴,愧对同门仁爱之心,愧对长流对你的期望!”
“事已至此,本尊本想判你凌迟而死,再将尸骨丢下千刃峰,处以魂飞魄散之极刑。可念在你年幼无知,犯下此错也是我们长流看管不当。秋世尊愿承担管教不当之过,替你受过寒骨鞭之刑。既如此,留你一分魂魄,入轮回去吧。”
龙皎月被绑在那玉石台上,头顶阳光明媚,温柔的让她眼眶里情不自禁的涌上泪来。
圣尊说完,也悠悠的叹了口气。四周的掌门和诸位道家的元老尽管要求的是让她龙皎月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以儆效尤,这才能算报了西北齐云府和她私通魔族之仇。可如今圣尊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他们除了面面相觑片刻,也不敢在说什么。
凌迟之刑,就是把一个人的rou一片一片的割下来,直到割得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她龙皎月对这个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的身体由内到外都已经坏掉了,除了一副在容容玉特意保存下依旧美艳动人的皮囊,浑身上下,还有哪一处是好的?
龙皎月哑然的轻轻笑起来。
旁边一个弟子递来了一把刀,两个刑罚审司的弟子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只接了过来,手下动作毫不留情。
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她的胳膊上停顿了一下,寒光一凛,刀子便扎了进去。
从伤口处,流出黑色的,冰凉的血水。她的身体里面,除了一颗心,其他的全部都冷了。
那一阵从手臂传来的痛苦里,龙皎月又闭上了眼睛,只喘了口气。
旁边一个弟子有些不忍,另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弟子只冷冷说道:“看着她,别让她提前断了气,一千多刀呢。若是早早地死了,脱离了这苦海,怎么让她为齐云府那些亡魂赎罪?”
龙皎月凉凉的睁开眼睛,脑袋里昏昏沉沉,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她的手臂传来,疼的她想打滚,想惨叫,可是那嘶哑破碎的喉咙,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谁能救我。
龙皎月惨然的笑了一笑,被脑袋里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逗得连自己也笑了。
所有人都放弃了她,她明明已经接受自己这场结局,可为什么,到现在,她的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丝,一丝细微却还是不肯湮灭的希望?
“住手!”
一语既出,满座既惊。
龙皎月在眩晕的日光下,抬眼往前看去。身边的两个行刑的弟子也听了下来,手里的刀子上淌着黑色的鲜血,顺着刀身淌在了他们的手里。
那一片昏暗和迷茫里,有白蓝色衣裳的少女,黑发如流云,遥遥的站在那金台前,背对着她,只朝那金台上高声道:“请圣尊听白露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