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山点了点头,只抚着额,不再言语。半响,他又问道:“徐浪青那边,回过来的消息怎样?”
意意只磨着墨,眨巴眼睛道:“回信的纸鸢上面只写了一路顺风,必不辱命。”
沈望山点点头。眼看着整个长流上下都笼入了滴墨一般的夜色,他只微抬了袖子,站起了身。
四周寂静的可怕。如如和意意只站在那金座两侧,略有担忧的说道:“世尊真的要召集诸家道门玄羽之尊前来商议此事吗?”
沈望山只站在那冰凉的夜色里,淡淡的看向远方:“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事关重大,须得圣尊和诸位道友共同商定。明日一早,你便派人下山知会各门尊首一声吧。”
龙皎月回了仙姝峰。
夜色凉如水。她今早告别了徐浪青他们一行人,只是回了长流之前,还先在附近的镇子里装作一副高人的做派,四处招摇了片刻,还真有村民来求她这个难得的落单仙姝去除妖。
一路上搞定了那么几个大大小小的野生本地妖物,龙皎月超度了他们,便转身回了仙姝峰。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因为五大魔域上古封印的松动,大多数的妖兽被各道家镇守的弟子给斩杀于剑下,但还是有不少妖魔趁着混乱逃出道家的看守,从那魔域里逃到人间,流窜四处作乱。
这些低级的BOSS对于龙皎月这等长流师尊,或者是任何一个资质普通稍微老练点的道家弟子来说,简直就是地上蝼蚁一般弱小,随随便便一剑便可以送他们回老家。可对于这些手无寸铁不懂道法的平民百姓来说,这些能力弱鸡的妖魔仗着那点天生的本事神出鬼没,简直就是一方霸主。
龙皎月对此也只有扼腕叹息,除了多走了几个村子打怪练练手,其他也无能为力。毕竟每天从那魔域封印处逃出来的妖物没有上百也是几十,除了加固封印以外,这世界那么大,也抓不尽这些四处流窜作案的妖物喽啰。她们这些修仙世家,能分出来的力气,保护的地方,也不过那么尔尔,许多边境村庄,到底还是受着魔物侵袭之害。
止源泉,以息流。白露那句话说的甚对,如果没有截断泉眼,那就永远别想抽干这条源源不断的溪流。
龙皎月坐在那仙姝峰的房间里,只弹指挥出一团小小的雷光,点亮了桌上的烛火。
她躺回床上,心想其实自己以后要是归隐山林,要是有事没事,还是可以四处去旅行,看遍这大好万里山河,顺便除个妖,卫个道什么的。
一抹烛火忽明忽灭。
锦绣堆里,坐着一架穿金戴银的枯骨美人。
淑娘坐在那闺房里,只淌着泪,看那床上锦被里,躺着的那消瘦少年。
那少年双眼紧闭,容色枯槁,周身皆是环绕着黑气。只不过淑娘自小没有根骨,,没有习过族中术法,看不见罢了。
她只垂着泪,蹲下身,从前面一个木盆子里冒着热气的温水里拿出帕子,拧干,仔细擦了擦他的脸。
她下手的时候动作轻而温柔,只满心怜惜和痛苦,朝那床上的少年轻轻喊道:“陵城哥哥,你快快好起来。三姐天上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像是心疼,她轻俯下了身,只惆怅而羞涩的将手贴在了北陵城的脸上,只娇不胜怯而心痛不堪的说道:“淑娘,淑娘以后就是你的夫人了,你不必想不开的。这是三姐姐的遗愿,陵城,三姐姐走了,还有淑娘陪着你,你醒来吧,你醒来吧。”
三姐姐,淑娘,北陵城?
是吗,我叫北陵城,我叫北陵城是吗?
这是哪里?
永恒无尽的黑暗里,北陵城只站在那空空荡荡的平原里,天边一片如同血色晕染的猩红云朵朝他涌过来,只堪堪的停在他的面前。
那猩红的云朵变幻不息,无数深藏在脑海里的面孔从那云朵里闪现。父亲,阿娘,同为流浪儿的三儿,在街上乞讨之时踢了他一脚的路人,那密林里让他保守秘密的北泽道人,那破庙里初见时惊为天人的龙皎月,齐云府里笑面狐狸的家主,尖酸刻薄的姨娘,同行的欺负他的弟子,那双恶心的生着老人斑的手和肮脏的狞笑。
还有,还有那温柔似水的芸娘。
那温柔的面容,在花藤之下,低着头,又是怜悯又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半响才大着胆子朝蜷成一团哭泣着的他伸出手来:“你怎么了?”
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就像他在后山里猎杀过的小鹿一般,灵动而善良,还带着害怕的水泽。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朝他,朝这个无依无靠,受尽□□的弟子,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来。
她的一颦一笑,她坐在轮椅上,只装作不在乎的藏起那双被家主打断的腿,反而牵着他砍柴弄伤的手,心疼的快要落下泪来。
他在去往长流参加仙剑大会的时候,他说只要很快的,他只要上去和那龙皎月过上两招,就当是出了这口气,就放下这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他从后面抱着她,调笑的问,以后他要种地,她要纺织,生活清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