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三年前夫人赐的,据说上任知府夫人吃宴的时候用过,还是什么汝窑白瓷,挺值钱的物件,白婶子将它小心翼翼地供着,丑丫平日多看一眼都不行。
如今它碎了,是不是报应?
丑丫并不喜欢猫这种动物,因为它的眼睛绿幽幽在晚上泛着可怖的光,可看着阳光下,打碎瓷碗的始作俑者,正沐浴着阳光慵懒地舔着爪子,丑丫突然觉得它很可爱,在白婶子抄起扫帚追赶猫的时候,她暗暗希望那只猫能逃脱厄运,不要被白婶子抓住,同时心里又有隐隐地担忧——白婶子不会迁怒吧?
她可没有打碎那只碗。
可惜,迁怒是没有理由的。
当满头大汗一脸怒火的白婶子气喘吁吁再次出现在屋里的时候,丑丫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嗷嚎,因为她听到白婶子Yin森森地说道:
“下作的小娼|妇,你从这装死,还不起来干活!”
丑丫挣扎着起身,背后火辣辣地刺痛,骨头好像散架般,胳膊试图支撑笨重的身体,但是每一次尝试的结果都是重重摔回炕上。
“哼,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还未等丑丫有所反应,眼前黑影晃过,白婶子粗糙厚重的手就一巴掌扇在丑丫脸上,就这样仿佛还没有出奇,揪起丑丫枯黄的头发,连拉带扯地将丑丫从炕上拽了下来,又跺了丑丫几脚,啐了一口吐沫,嘴里嚷嚷着“晦气”,方才离开。
丑丫听着白婶子越来越远地脚步声,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瓷碗碎了让白婶子极为愤怒,忘了最开始的那一茬事,总算是保住了梅嫂的遗物,丑丫头倚在炕头上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后背一阵森凉感,丑丫不由得用手去摸,手掌上是温热濡shi的粘稠感,垂眼一眼,一掌鲜红,原来是背后的伤口彻底裂开了。
贱|人贱命。
被这样毒打过后还能踉跄起身给自己上药,丑丫突然有种自己打不死的错觉。
记得两年前二少爷磕破了脑袋,留了点血,结果晚上又是发热,又是癔症,反反复复地差点死掉,还是京上来的一位大夫救好的,听说那位大夫极为高明,有“再世华佗”的称号,“华佗”临行前,老爷和夫人再三相送,又送金又送银,还给那人配了小妾,就是二少爷身边的大丫鬟,鹊儿。
当时丑丫觉得这事挺可笑,书文里曾经说华佗专门治那些疑难杂症,连曹Cao都敬他三分,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当那位给二少爷治病的大夫也被称为“华佗”时,丑丫心里对“华佗”这个称号,已经没有再多的好感。
京里来得又能怎么样,京里还有御医呢,只不过她见不到,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叫华佗,可见华佗也是个没本事的。
不知道如果她晚上也发热了会不会有人给她请个大夫,想想丑丫就想笑,大抵是一卷席子裹着扔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任她自生自灭吧。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林二少脑袋出了点血全府就跟要抄家似的搞得人仰马翻,而林五小姐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就不给饭吃了。
身边的丫头一个比一个像主子。明明是她们不理自己,对自己不好不给自己玩,自己才会去前院找那个姐姐玩,结果她回来她们反而Yin阳怪气地说“小姐既然嫌弃我们,宁愿住那个丑八怪的地方也不愿意回来,那打发我们走就是了,我们也好回了夫人,全了小姐的一番心思”。
她有什么心思,心思又是什么东西?
还是丑丫姐姐好,虽然她从来不正眼看自己,但是她是除了娘唯一愿意抱自己的人,她和娘一样温暖,而且不像娘那样总是哭。
林五小姐是不喜欢娘哭的,因为娘一哭,院子里那些姐姐都会Yin阳怪气地说着什么,“窑子”“婊|子”那些词儿她经常能从她们嘴里听到,那个夫人也是这么叫自己的,不对,现在要叫她“娘”了。
明明她有娘,为什么还要叫夫人“娘”呢。
她们说,是因为她娘死了。
想到这里,林五不禁有些害怕,“死”是什么?
那天娘握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但是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因为三姐姐说让自己去找她,不找就告诉爹,让爹撵她们出去。
后来呢,后来娘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院子里的嬷嬷姐姐们说,娘去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看到娘。
想到这里林五哆嗦了一下,她总觉得娘没有死,肯定还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盯着自己,这个院子Yin森森的,那些丫头姐姐们根本不理她,她想喝口水还要踩着凳子自己倒,饭总是凉的,林五想起了那个饼子,带着丑丫姐姐身上阳光的味道,其实那个饼子并没有那么好吃,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饼子她就会分泌口水。
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想起丑丫,林五心里有些害怕。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不知道丑丫姐姐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