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那娘俩,就在前头将那些围观的人给分开,替周姨娘开出一条路来。等她走进去,看了那老妇和少女一眼,一下子就觉得那老妇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回想时,跪在地上的老妇忽然瞧见了她,立时眼睛一亮,忙拉着那少女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对她福了福,喊了声,“周姨娘。”
“你是?”周姨娘见她认识自己略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
老妇人讪讪地道:“我是夫人的远亲,以前府里大管家的娘。往常也曾到秦府给夫人贺寿……”
“大管家……”周姨娘喃声念了念,忽地脑子里想起了杜金宁,然后想起去年杜氏庆生时,杜家的人来赴宴,里头就有这老妇人,当时两人就分别坐在相邻的两桌,也说过两句话,怪不得一见之下觉得曾经见过呢。
不过,杜金宁因为那跟外洋倭人做丝绸买卖的事情,已经被判了斩监候。他这罪够大,也牵连了他的寡母和幼妹被发卖为奴。这会儿周姨娘见这老妇人自报身份说她是杜金宁的娘,还有些奇怪怎么她没有被牵连吗,如今竟是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
杜金宁先前指证秦达祖,差点儿害得他没命,秦家又失去了那样多的家财,周姨娘对这杜金宁也是有怨言的。就算他现在被判了斩监候,周姨娘也不同情他。因为正是他,害得她手头不宽裕,住处也不宽敞了。好在有了儿子家贵,否则日子还不晓得过得多惨呢。
知道眼前这妇人是谁之后,周姨娘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了句,“你儿子害惨了秦家,你还在这里做甚么,赶紧走罢。也难怪门房不让你们进去,也不替你们传信儿,他们如今的工钱都比以前少了三成,全都是拜你儿子所赐。”
冷冷说完这话,她便扶着赵桂儿的手意欲转身离去。不过,方才举步,杜金宁的娘闻氏就上前一步拉住她衣袖,含泪哽咽道:“周姨娘,老身也晓得我儿子没有忠心护主,是他不对。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他连媳妇都没娶,也是舍不得死。不过,如今他也判了斩监侯,我们也不往上喊冤,情愿用他一死将此事了结作为报答老爷和夫人这许多年的看顾之恩。今日我和小女姗儿一起来就是想求见夫人一面,想谢她的慈心。求姨娘能帮我和小女传个信儿,我晓得您是善心人,善有善报,这福报一准儿会落到您儿子身上,将来啊非富即贵……”
周姨娘本来对闻氏和她女儿相当冷淡,哪想管这一桩闲事,不过闻氏说到福报什么的,而且这福报会落到家贵身上,心里就软了。想着老妇人说的话也不差,这一回就全当时为儿子家贵攒福吧,便替她去向杜氏传一下话。至于杜氏见不见她们也不与自己相关了。
于是她便答应了闻氏,说让她们母女在此稍等,她进去替她们传下话,至于杜氏见不见她们自己就管不着了。
闻氏赶忙躬身谢了周姨娘,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遂站到一旁,等周姨娘进碧园去替她们母女传话给杜氏。
周姨娘转身一走,闻氏转回头就狠狠地瞪一眼杜姗,低声道:“都是你,非得逼着为娘来这里丢人现眼,咱们既然已经被秦家大小姐的人赎出来,就该走得远远的,何必非要跟害得你哥枉死的这些秦家人打交道?”
说到“枉死”两字,闻氏又再次哽咽了。杜姗却没有搭理闻氏,而是怨毒地看着碧园的大门儿,眼睛里似是有刀剑一般……
“娘,你别管。反正我要想留在碧园,不管使什么法子。”她曼声道。
闻氏一抬头也看见了自己女儿的那怨毒的眼光,忍不住心头一跳,忙一把抓住她手问:“姗儿,你想做甚么?难不成……”
杜姗忙收回怨毒的眼光,脸上挤出笑说:“娘,您多虑了。我之所以想让娘求姑姑留我们在碧园,只不过是想如今哥哥没了,我们娘俩都是女人,没有本事讨生活。只要能依附上秦家,咱们也就能衣食无忧。就算进去后为奴做婢,也比在外头衣食无着的好,你说对不对?”
秦达祖的正室杜氏算是杜金宁的远房姑姑,因此杜姗也是这么称呼她。
闻氏一听也觉得她说得在理,自己的儿子这一死,她们娘俩的确是失去了依靠和生活来源。家里被抄了家,除了剩下个空房子,什么也没有了。她们被发卖出去,被秦惠平派去的姜宜给赎了出来,又给了她们十两银子,人家就转身离去了。靠这十两银子,两人又能撑多久。以前都是杜金宁养家,娘俩是啥都不会,要真得回去,定然是坐吃山空,说不定将来上街去讨饭也有可能。想起这个,闻氏便觉害怕。所以尽管觉得很不好意思再见秦家的人,但被女儿逼迫着她还是来了。
“姗儿,你这么说也对。可是,娘就怕你真实的心思不是这样。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惹祸,娘已经没了你爹,如今又没了你大哥,可不想最后连你也没了。娘到时候还怎么活?”闻氏越说越悲从中来,不觉潸然泪下。
杜姗忙拿袖子替她娘擦眼泪,劝慰她,“娘,不会的,你放心好不……”
“若是这样就好,姗儿,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闻氏盯着自己的女儿切切道。
杜姗点点头,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