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行人。
车窗外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围护车架,时快时慢的经过九殿下的视线,马蹄溅起的灰尘,能扬起半仗多高。
顾笙微一蹙眉,急忙弯腰起身,坐到九殿下那头,一伸手拉下帘子,掰回小家伙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严厉道:“殿下看什么呢?外头都是泥灰,吸进鼻子里多脏呀?”
说完就抽出帕子,顺着九殿下的脸颊鼻梁擦了一遍。
九殿下嬉笑的双眸还瞥着窗帘,而后回头看向顾笙,挑起眉峰认真的对顾笙开口道:“孤也要骑马!”
“好啊。”顾笙抿嘴笑道:“等殿下长大了,也骑上大马,陪仆一起上街玩儿,那时候,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仆了。”
九殿下闻言眨了眨眼,敛了笑意,垂下长长的睫毛,似乎又想起刚刚那掌柜的凶悍模样,便挑眼疑惑的问顾笙:“欺负你?”
顾笙扯起嘴角笑着捏了捏九殿下的脸颊,道:“是啊,有人会欺负仆,往后也会有,甚至比刚刚那个掌柜还凶恶。
她会栽赃陷害仆,叫仆无法脱罪,到时候要是殿下已经长大成人,会不会护着仆?”
先不管江晗那时还有没有权柄,在顾娆陷害她之前,要能骗得未来的帝王,先给她个守护的承诺,顾笙心里总是要踏实些的。
九殿下诧异的看着顾笙,问道:“为什么欺负你?他们有子爵抓你,孤也有子爵抓他们!”
顾笙:“……”
这家伙还没忘记子爵这茬儿呢。
顾笙掩口一笑,柔声道:“殿下,子爵没什么厉害的,仆的父亲就是个子爵,连五品的武职都考不上,好容易挤破脑袋,才跟平民争了个文官做呢,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什么人才厉害?”九殿下眸光一闪,一脸傲气道:“孤不怕!孤还有二姐,二姐是国子监第一!”
顾笙不禁噗嗤一乐,心中也微微一动。
江晗至今还年年都保持着国子监文试武试第一的名次,而九殿下就是江晗的第一拥护者。
或许是正需要个崇拜对象的年纪,就顾笙看来,江沉月几乎从略微懂事开始,就相当崇拜自己的二姐,一直都为自己有个国子监第一的姐姐而自豪。
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一些技击考核中,九殿下会故意错开江晗的成绩,明明可以自己得第一,却硬是要故意输给江晗,以维持自己心中长姐那种不可企及的完美地位。
之前经历换伴读的风波后,顾笙原以为九殿下会对江晗产生些隔阂,可事实上,这小家伙却并不似想象中记仇,照旧隔几天赏两条地龙,哄自己的二姐开心。
后来随着喜好改变,地龙改成了蛐蛐儿,但九殿下对这位二姐的热情,却是半分不曾改变过的。
顾笙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矛盾,会让这样情谊深厚的两个人彻底决裂,就算是为那张龙椅,也未非得必刀剑相向,才能有个结果。
大皇子不就活得好好的吗?何必要取江晗性命呢!
顾笙想了想,答道:“有二殿下在,咱们就都安心了,是不是?二殿下可比子爵厉害多了,按照西洋人的说法,最高等的子爵不过是个d等的爵贵,咱们的二殿下,可是s等的爵贵,那是一万个子爵也没法儿比的!”
九殿下闻言眯起一双桃花眼,似乎十分得意,又回过头,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弯腰看向对面缩在角落里的叶桥,唬道:“喂!”
叶桥原本想要装空气,如今忽然被超品皇爵这么一声吼,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惊声呼道:“啊!殿下!草民在!”
九殿下勾起左边嘴角,一脸挑衅的坏笑,敛着下巴,一双淡金色眸子,从长长的睫羽下挑上来,盯住叶桥,一字一顿道:“你听见没,s级爵贵,那是孤的二姐,厉害吧!”
叶桥刚开始就已经吓得快翻白眼了,如今被九殿下那种挑衅的眼神突然盯住,她只感觉浑身的毛孔骤然全都张开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袭遍全身,心脏几乎要撞出胸口。
顾笙见叶桥吓得快僵了,急忙扯了扯九殿下,蹙眉道:“殿下!你吓着人家了!不许淘气!”
下车的时候,叶桥只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踩在棉絮中,两脚一站定,眼前还天旋地转的。
想她在老家扬州时,过的都是天高皇帝远的日子,见个子爵侯爵倒也稀松平常,她老母生她之前,还给个公爵将军家里做过ru母呢。
可与这皇爵接触,实在叫叶桥心惊胆战。
叶桥还记得,在她七八岁的时候,祁佑帝微服下江南,曾揪出扬州那个将火耗银子提到四钱六的混账官员刘府台,亲手斩杀于街市口。
这一幕,年幼的叶桥看在眼里,并不像其他百姓那般,大快人心的跪地哭喊万岁万万岁。
她只记得,那刘府台的头颅滚啊滚,身体里的血喷的老高,没有头颅的脖子猛地涨粗,最后一缩,就收得凹陷进去了。
这情景,害得她做了多少年的噩梦,是以叶桥十分畏惧这些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皇爵,这种畏惧几乎成了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