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觥筹交错之际,清灵的弦乐声骤起,似浅浅低语,将众人的焦点聚集到这弹奏当中。
也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轮硕大的明月,光亮无比,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月光下,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不远处,另一个清新脱俗的身影坐在竹节搭的台子上抚琴,烟雾朦胧中,有一股花香四溢,妙不可言。
“东齐双燕”果然名不虚传,二者虽然都带着月白色的纱巾遮住容貌,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添了一分朦胧飘渺之美,一种好奇和期待油然而生。
李霓裳今日的舞姿翩翩,合着雅致的乐曲,舞出来的感觉也是轻柔高雅的,不似寻常那种妩媚。琼然公主我是没见过的,但相传她容貌惊人,有仙人之姿。如今她坐在月光下抚琴,更有一番韵味倾泻而出,所谓“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我站在局外,看着这盛大的景象,光影交错间,刘宇那兰芝玉树般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眼中满是淡然,似在看霓裳起舞,又似在倾听琼然抚琴,或者两者都不是,他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修长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酒盏,似在思考些什么重要的事。
慢慢的,琴音变得低缓,似在浅浅低yin,舞动的脚步也愈发轻柔,一曲终了,舞亦尽兴。李霓裳和琼然却没退下,被陛下招到跟前,景帝说道:“今日有贵客,去拜见一下再落座也不迟。”说完,便转头看向拓跋浚说:“北燕王,刚才抚琴的正是朕的琼然公主,一旁跳舞的是已故镇远将军的嫡女李霓裳。”
拓跋浚放下酒盏,犀利的双眸增添了些许的柔光,赞道:“东齐双燕之名,本王早有耳闻,今日有幸见其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琼然公主没说话,只是与李霓裳一同低身作揖后,李霓裳开口说道:“多谢北燕王赞赏,小女与公主不胜感激。公主近日偶染风寒,喉咙不适不好开口亲自拜谢,恐污了尊耳,还请北燕王见谅。”
拓跋浚回道:“本王向来怜香惜玉,公主还请好生调养。”他言辞间透出一股耐人寻味的压迫感,语句后面的几个字似无意般放慢了语速。
只见琼然公主又低身作揖,以示回敬。之后便与李霓裳告退,落了座。
此时众人又是一片祥和景象,丝竹管弦之乐又轻缓而出,月色下,彼此的尔虞我诈都被掩藏起来,甚至好像之前大军压境的不是北燕大军一样,就好像誓死守卫土城的士兵没有战死一样,大家都带着一张脸谱,在这虚幻的美好中互相恭维着。
此情此景,失落和沮丧自心头满溢出来,形成一股涓涓细流席卷全身。我不再去看,亦不再去想,转身离开这不属于我的地方,融入夜色当中。
离开紫竹院,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雨花阁走,才拐了个弯走到永巷,便闻到一股桂花香。我心想,这个季节桂花开的正旺,刚好摘点回去做桂花蜜。
走到永巷尽头,我发现,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致远
他挺拔的身姿被月光笼罩,月色朦胧间,更添了些许哀色。他脚下不远处有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桂花。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幽幽转过身来,背手而立,恰巧一阵微风袭过,树上飘落了些桂花,其中有几朵从他□□的鼻梁一擦而过落在了地上。他见是我,平静的眸子荡起丝丝涟漪,嘴角微微一动,渲染开一抹轻柔的笑来,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动作,说:“葭伊,过来这里。”
我闻言一笑,小跑几步朝他走去,问道:“致远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王致远随手指了指身旁那一小篮子桂花,答道:“听三殿下说,永巷的桂花开的正好,今日正好空闲,就跟永巷的宫女借了篮子,摘点回去酿酒。”
我笑道:“说来可巧,我今日也正好空闲,不过我是闻着花香来的,想摘点回去做桂花蜜。”
王致远说:“我摘的多了,分你一些吧,这晚上虽然静,但此处的光太暗了,你也别费神了。”
我想想,点点头说:“也好,索性来摘花也是打发时间,如今既碰上了你,那咱俩说会儿话,也算不错。”
王致远说:“如此时候怎能无酒相佐?”
我一摆手,道:“我来的也是匆忙,哪里会晓得会遇到你,这里又很偏,哪里来的酒呢。”
王致远神秘道:“我知道哪有酒,你现在这棵桂花树下等着我。”说完,便走到一棵树根很粗的桂花树下,蹲下来挖坑,我好奇,便走过去跟他一起挖,不多时,竟然挖出一坛子酒来。
我问:“致远表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坛酒?”
王致远拆封纸的手微顿了一瞬,然后擦了擦坛口,说:“埋酒的地方是我亲自选的,自然知道。”说罢,他打开盖子,一股清冽浓郁的酒香便芳香四溢开来。
我一闻,眼睛有些发亮道:“这是桂花酿。”
王致远点点头,又从那坑里拿出来一个牛油纸包裹,打开后拿出两个白玉酒盏来,提议道:“就坐在树下饮酒,如何?”
我笑着点头,说:“在桂花树下饮酒,人生几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