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她这个文明人, 骂人还得找上一堆借口。
爹不能骂, 妈不能骂, 恶毒诅咒只能用在死去多年的先人和并不存在的二大爷身上。
方简很能理解她们, 情绪发泄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身处这样的环境。
否则人要憋坏的。
汪霞蹲在床边往上眼皮撒亮片,方简打了个响舌叫她,她头也没抬,干嘛。
方简说:我第一次来罗马假日,那天晚上吓坏你了吧。
汪霞没出声,对着镜子眨眨眼,小包里翻眼线笔,半天才说:你想要拿酒瓶子砸我那时候啊?那算个屁,我跟你讲,我遇见的精神病太多了,你那次都算轻的,你还跟我打招呼了,给我时间让我逃跑。我跟你说,真的想干坏事的人,干之前是不会跟你打招呼的,他怎么可能跟你打招呼啊!就像警察要抓坏蛋之前,会打电话让他提前逃跑吗?
这个比喻很妙,方简瞬间洗白,成了块软豆腐,一边举着刀要杀人一边嚷嚷我要杀人啦,大家快跑呀,快快躲起来呀。
可我真是精神病。
汪霞摇摇头,你不是。
为什么不是。方简很好奇,她撒谎的时候没人表示过怀疑,说真话反倒没人信了。
汪霞给她一个真无语,你没看见我在忙吗的表情,不是就不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不要跟我讲话啦!我要画眼线了!
没有原因,不需要摆事实讲道理,当时已经不重要,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朋友之间的纵容是没有底线的,尽管只是暂时的朋友。
那你私底下有没有骂过我。方简问。
眼线画歪了,汪霞用棉签蘸点口水擦掉,骂了呀,我那天不是就骂你精神病了。
方简:后来有骂过吗?
汪霞:后来?你就来了啊,我咋可能当着你面骂。
方简:在我来之前呢?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转脸问方简,好看不。
方简飞快说一句好看,不依不饶:我问你呢,你骂没骂我。
汪霞一下就火了,你都没细看你就说好看!我觉得你现在就有精神病,你以为你是谁啊,一点破事还让人惦记那么久,你要不跟小莱回宿舍谁还记得你啊算了,我问小莱去,你只会敷衍我
小霞。方简叫住她,笑得很傻,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小姑娘十八岁,高中毕业考了本地师专,暑假打工挣点小钱钱,她很受不了恶心地打了个寒噤,吐舌呕一声,跑出老远才说:没关系啦,我早都不记得了。
方简笑笑,掌根习惯性搓搓膝盖,小孩一定很早就出来接受社会毒打了,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手机在裤兜里很不懂事的叮一声,方简手下意识按上去,有很不好的预感,还是没忍住掏出来看。
方纯阴魂不散。
我知道你的车在哪里,你可以不见医生,你来见我一面。
操!方简真忍不住想骂娘了。
你在我车上装定位了?
方纯没有回答,直接发了公司楼下咖啡厅地址过来,要求她两点前赶到。
方简火气腾一下上来:你有病吧?你叫我过去我就得撇下我所有的事过去,你凭什么啊?你不是我妈,你凭什么管我?
你能有什么事,在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做服务生?一个月挣多少钱,还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
方简无力为朋友和小莱辩解,告诉方纯她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她没有能力去改变谁,改变几十年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争执毫无用处,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懂得。
你调查我?
我是你姐。
方简好笑回呛: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我妈。
长兄如父,说是你妈也不过分,现在爸妈不管你,我来管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还不引起注意,你知道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方简冷笑连连,瞧瞧她这口气。
亲姐们吵架有一点不好,平时脱口而出的国骂用在这里就不太合适,片刻犹豫,气势就大大减弱,但也没关系,还有别的。
方简:我草你大爷。
方纯:??
很好,出去几天,还学会说脏话了。
方简:日你先人板板,你个砍脑壳的,瑞金大厦二十二层失大火了,你还不快跑?
手机那头的方纯沉默了很久,方简得意洋洋:怕了吧。
过了两分钟,那边似乎已经消气,无视她的不敬,继续下达命令:两点前,楼下咖啡厅,我们谈谈。
谈谈这次词很玄妙,方简想,确实得谈谈,她不能再当遥控小汽车了,要把手柄操作权从方纯手里夺回来,要彻底独立。
小莱抱着晾干的衣服走过来,衣服一件一件拆下衣架,再一件一件叠成四方块,她兴致勃勃说起团建的安排,她们说那个山庄下面有一片很大的湖,叫红叶湖,湖岸种满红枫,秋天特别好看,现在不是秋天,但我们也可以钓鱼游泳,你会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