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列山道旁的屋苑,僻静雅致,大隐隐于山,车少人稀。
关绍辉算大方,早年豪掷这套公寓,供着王宝琴与儿子生活。没人知道王宝琴祖籍何处,一头齐耳短发,薄薄单眼皮,流转狡黠。身高腿长,故作疏离,硬是与一众小姐形成差距。关绍辉在灯火阑珊处一眼相中,叶世文立即把她奉上。
王宝琴是个懒人,以前手脚也不干净,但关绍辉不介意。
男人,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多原则。只要打开门,这个女人姿态够低,温声软语,缺点便是情趣。
肤浅的人,确实比较容易满足。
此刻,王宝琴从门外踩着拖鞋穿过走廊,敲响对面的门。
程真和程珊顿时紧张起来。
王宝琴道,“我是宝姐。”
程真从猫眼窥见一身居家服的王宝琴,与在中国城碰见的模样天差地别。卸了妆,眉目秀净,肌肤透白,还有些与年纪不相符的轻盈感。
看得出关绍辉很宠她。
程真打开门,“宝姐。”
王宝琴听叶世文吩咐,在那日赶到医院带走程真与程珊。当她出现的时候,她和程真眼底都流露出“难以置信”,并在心里同一感慨——
居然是她?
“我煲了汤,你和你妹一起过来饮吧。”
王宝琴说罢,又转身走回屋内,没有带上门。程真犹豫几秒,领着程珊一道过去。
在玄关脱了鞋,换上居家拖鞋。程真视线沿屋内四周缓慢梭巡,最后停留在茶几边那迭印着鲜艳LOGO的彩印单张。
名片是用订书机钉上去的,生怕有人遗失联系方式。
是楼盘中介惯用的伎俩。
“我厨艺麻麻地。”王宝琴在餐桌前,用大勺舀着浓稠的汤,“但最厉害的就是这煲汤了,我男人中意。”
夏夜的生鱼黑豆汤。
黑豆,色深,味淡,以膳入药,作用于肾经,能乌发明目,解毒养血。浸泡一夜,与水同煮,豆衣剥落,豆rou绵烂,靠热力渗透鱼身,腥气愈减。
生鱼,学名叫黑鱼。广东人见它命顽胃口大,死来死去都死不去,求生意志坚定,赐一俗称“生鱼”。大多以形补形,用作疗伤。
心伤也是一种伤。
“多谢。”
程真接过温热汤碗,递给程珊。程珊没有程真拘谨,喝了两口,又继续与王宝琴的儿子皓仔研究乐高积木。
王宝琴坐下,“皓仔,要玩就去沙发上玩。”
程珊抬头与程真对视,得到同意,便跟男孩坐到客厅沙发。
“文哥叫我照顾好你们两姐妹,特别是你。”王宝琴没有喝汤,点了支烟夹在指间,“你太瘦了。”
程真不接话。
她本来没打算过来,直接拒绝王宝琴。但转念一想,既然死到临头要偿叶世文一条命,也没必要替他省那点房租。
红港中西区,地段最贵的公寓,安保一流。
“原本住你那间屋的是B仔,认识吗?”
程真摇头。
王宝琴轻掸烟灰,“那阿强你认识吧?”
“认识。”
“他与阿强跟文哥最久,阿强死了,上个月B仔差点出事。”香烟撩出浅蓝薄雾,王宝琴继续说,“他年纪跟你一样大,帮文哥买枪,被杜师爷的人盯上。文哥不想连累他,叫他走,现在应该出埠避风头了。”
“文哥现在只剩自己,没人信得过,所以找我接走你们两姐妹。”
程真听罢,丧失一切胃口。
“放心住在这里,很安全。文哥托我找了个阿姨,会帮你们打扫煮饭,你和你妹不用Cao劳。”
“我们住不久的。”
“傻——”王宝琴嗤笑一声,“能享福还不要?想回去卖酒水做侍应?阿真,别太倔强,做女人最惨的就是自讨苦吃。”
程真低声道,“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他不吃斋的,你们肯定上过床。”
程真瞄一眼程珊,眼内流露不愿提及这些情事的冷漠。王宝琴识趣,没有接话。
“今晚中国城不用开工吗?”
王宝琴笑着,“其他人要,我不用。文哥出事,我就没去上班了,怕死。”
程真放下汤匙。这一屋奢华装饰,水晶灯,毛拖鞋,玄关深处藏古董。不善厨艺的女主人,餐具光滑饰纹繁复,看得出很少用,买来摆的。
无需问原因,王宝琴不差这点讨好酒客的廉薄薪金。
“文哥14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跟着杜师爷到处去。我比他大五岁,那时我做鸡,他做烂仔。后来屠爷将中国城给了他,那年16岁。若不是屠振邦契仔这个名堂,没人愿意叫他做文哥,他根本没心打理中国城。”
许是因为程真话少,今夜的王宝琴,有了些倾诉欲望。
程真问,“不打理,那他做什么?”
王宝琴摇头,“得过且过咯,与现在这副模样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