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换了一支曲子,陆承胥望着她笑:“还跳么?”
小号的声音太过嘹亮,淹没了他的声音,她凭口形辨认出他的话,贴近他的耳畔,轻声道:“还跳一支罢。”
“好。”他微笑地搂住她纤秀的腰,正准备跨出一步,忽然听见一声枪响,人群sao动,四处逃散,大声尖叫起来。
刺杀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几个士兵忙冲上前来保护二人,陆承胥早有经验,他从腰间拿出枪,利落地上好膛,一只手挡在梁笙前面。
他环顾了四周,震惊地发现,不仅在场的仆役,甚至他的士兵中,都有刺客。
显然他的部属里出了内鬼,这次刺杀早有预谋。
他转过头,低声对梁笙道:“是冲我来的,快找个地方躲好!”
梁笙点点头,往舞池跑,她今日穿的是高跟鞋,行动极为不便。双方酣战起来,满屋皆是火器枪炮声,刺鼻的烟雾弥漫了整间华丽的大厅。
方才是笙歌鼎沸的华宴,现在是横尸满地的战场。
混战之中,陆承胥忽然听到她“啊”地叫了一声,连忙回头去看,发现她腿部中弹倒地,血浸shi了黑缎子,一片沉黑。
他脸色变得极为骇人,沉着脸,开枪数下解决了几个刺客,冲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梁笙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如纸,滚烫的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急忙抱着她往公馆外飞奔。
哪知在走廊上迎面撞上几个持枪的人,对着他就是几枪,陆承胥抱着她滚倒在地,躲过了那几枪。
但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并未躲过,接连倒在地上。
他靠在墙角边上,对着几个人连连发射,他枪法极准,那几个人纷纷倒地,血汇在一起,聚成了一汪不祥的、散发着血腥气的红潭。
他喘着粗气,额间落下豆大汗珠,蹲在她身前,低声道:“我背你,快上来。”
梁笙靠在墙边,腿部剧痛难当,像一把刀插在里头,不断旋动。她望一眼陆承胥,发现他脸色极其不自然,胸下的衣服上已经染了一片血痕。
他也中弹受了伤。
“快上来。”他催促她。
她缓缓俯在他的背上,听到他闷哼一声,但仍然稳稳地把她背了起来。
他背着她走在走廊上,脚步极为迟缓。走廊上光很暗,晦暗的光线从他们头顶上照下来,照得两人脸色俱是一片雪白。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是影影绰绰的黑色,后面跟着不断延伸的猩红血线。
她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从未觉得路有这么漫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靠在他的耳边,轻轻道:“你受伤了,为何不放下我?”
陆承胥正背着她,忍着痛,一步一步,吃力前行。
他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充满无限自嘲:“早就放不下了。”
她一怔,旋即笑出了声,陆承胥怅然又无可奈何地听着她笑,转头看她,发现她已是泪盈于睫,睫上蕴着晶亮的水光,虽然她的唇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回过头,继续朝前走。肩上蓦地传来一阵钻骨的刺痛,他微愣,两手忽地没了任何气力,向下一沉。
背上的她随之跌坐在地,乌发披散在身上,放任自流着。他手足发软,跟着倒在她身前,喉间一股腥甜滋味不断往上涌。
陆承胥以手支地,垂着头,唇边流下一缕鲜血。
他愕然抬头看她,只见她眼角带着泪,颊边是病态的胭脂红,眼中闪烁着如癫似狂的笑。
——她的手里,握着那根凤簪,上面的凤凰依旧光芒流转,璀璨生光,只是底部沾满了鲜血,不断向下滴着,散发着热气。
那是他的血。
肩上的刺痛甚至盖过了胸口的痛,那簪子必然是淬毒过的。
他一下子全然明白过来,表情错综复杂,恍惚迷离。都是圈套......一环套一环,她故意中枪,以自己为诱饵,引他入套。他就是逃过了大厅上的刺杀,走廊上的刺杀,最终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从他来到这个宴会开始,就已经变成了猎物。
他椎心泣血,万念俱灰,忽然心念一转,举枪对着她,笑容诡谲Yin冷。
“我活不成了,你也来陪我作伴罢。”
梁笙一开始就知道此次毫无生还可能,她微微一笑,凝视着那黑漆漆的枪洞,全无畏惧地扬起脸,闭上眼。
四周格外寂静,时间濒临静止,生死交替之际,是最难熬的一刹那。
但始终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发现他的手指摁在扳机上,轻轻颤抖,迟迟不往下按。
她怔忡地望向他的脸,只见他嘴边淌着血,死死盯着她,眼中覆满血丝,决绝恨意似乌云浓聚,却掺着不舍的依依。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
爱恨交织,执念成魔。
陆承胥放下枪,忽地出声大笑起来,眼泪流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