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蔷到太极宫伺候两日,萧度不过让她端端茶水、弹弹曲,别的倒也没做什么。
可不料,就这样寻常相处,还遭到有心人的妒忌。
第三日一大早,她刚出房门,便被迎面来的一壶热水烫伤了手。
一个青衣宫女惊道:姐姐没事吧,都怪春华不小心。
周蔷凝视来人,压下右手传来的火辣烫意,淡声道:没事。
若这春华眼里的得色没那么明显,她倒勉强能当意外。
再观其形态,画了眉毛,涂了嘴唇,面容俏丽,体态丰腴,不似寻常宫女。
早听闻皇帝一登位,太后便送了两位宫女过来,一明艳,一温婉,想必这是其中一位。
春华得逞,正想离开。周蔷勾起一缕发绺挽到耳后,泛红的手指指着脸颊,语气绵里藏针。
春华娘子确实不小心,要泼热水,应该泼这儿,皇帝看上的不是手,是脸啊。
春华顿时神色一变。
周蔷挑衅地迎上她躲藏的目光。
泉安说过,太极宫不止她一人擅音律,太后调教的宫女也会,只皇帝守孝三年,重听声乐,头一回让她拨个头筹。
仅仅弹两回琵琶,就有人坐不住了。
既被识破,春华也不再惺惺作态,敞直道:你别仗着有倾国之姿,再美的脸蛋,比不上贵重的出身、清白的身子。宫里马上就要选秀,到时大把年轻美貌的贵女,陛下不过把你当个娱人的玩意,你还真以为自己得脸了。
周蔷不想和春华辩驳出身和贞洁之事,听言选秀,她轻一挑眉,远不选秀,与我何干?历来皇帝有几个是后宫空置。
她上下打量春华,妩媚笑道:我是个玩意没错,那你呢?玩意都可以近陛下的身,你这个太后Jing心调教的未来妃子,怕是还没被宠幸过吧,那岂不是连玩意都不如。
萧度敬重太后,宫闱皆知,若是碰了母亲送的宫女,应当会给个位分,以全太后颜面。
春华被周蔷怼得脸涨通红,想起那晚宫人送去紫宸殿的妖娆舞衣,抓此反诘道:谁像你这么不知廉耻!好歹出身名门,前朝贵妃,却像个青楼ji子一样献媚陛下,不嫌丢人!
周蔷面不改色,慢悠悠笑道:我像青楼ji子,那皇帝是什么?贪恋美色的嫖、客。最后两字一字一顿,拉得老长。
春华哪敢隐喻皇帝,急道:我可没说!
周蔷盈盈笑补,噢,那晚我是很正经地弹琵琶啊,是陛下提出,非要看我跳艳舞。
皇帝近几年清心寡欲,面对女子不苟言笑,春华实在想不到他放浪的样子。
见周蔷形容不像作假,据收拾寝殿的宫女说,那晚的龙袍和舞衣确实一片狼藉。
她咬咬牙,瞪眼过去,你少得意,说不定哪天好日子就到头了。
周蔷不以为意,摸着手上的烫伤,你看不惯我,大可以请示太后,把我撵走。你想得圣宠,自己想办法去找皇帝。这样针对我没什么意思,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她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后宫的女人,本是一群苦命人。
太后一向护儿,春华没胆用争风吃醋的小事叨扰,咬唇暗恨着,少假惺惺做贤惠人,你也就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冥顽不灵,周蔷摇摇头,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在后宫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
*
御书房。
周蔷来太极宫几天就不见人影,萧度批了大半天的折子,终是忍不住和泉安说:周蔷呢,怎么没来御书房伺候,叫她来研墨。
泉安一怔,随即道:周娘子手伤着了,小的做主让她歇着了。
泉安作为太极宫的总管,按理可以直呼周蔷名讳,碍于皇帝意味不明的态度,只尊称娘子。
怎么伤的?萧度问。
泉安回:听说热水不小心烫着了。
萧度道:找个太医给她配点药膏,不要留疤。
是。
每日送点牛ru和珍珠粉过去,让她泡泡,好好养养。
是。
泉安见萧度搁笔,疲乏闭眼,询问,陛下可要听听曲,放松放松?
没等主子问,他主动说:宫里的春华琴、萧、琵琶都会。
春华?萧度不太记得这号宫女。
泉安道:就是太后之前送来的,也擅音律。
不用了,萧度摆手,我再批会奏折。
泉安还未走出殿门,忽听身后一声拍案巨响,紧接是奏章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
他忙回身,只见皇帝站在御案前,拳头紧握,面如寒冰,周身的怒气如雨前乌云压顶,顷刻要将这间书房炸破。
陛下,怎么了?泉安小心问。
萧度没吱声,紧抿着唇,眼神落在地上几张布满红色字体的白纸上。
纸张有些陈旧,泉安好奇捡起,目光一扫,脑袋瞬间轰地一声。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