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礼企业是钟礼勤白手起家,花费三十余年经营的心血。
他出生于观念落后的乡野偏村,祖上世代从农,凭借着顶尖的课业成绩,才有机会来到繁华的城区念书。
尚礼草创是在钟礼勤大学时期,他运气不错,也具备足够的决断能力和灵活的商业头脑,没经历过太多风雨,就把公司发展成全国排名靠前的大企业。
然而有些东西,是再长久的现代都市生活都改变不了的,比如深植于钟礼勤脑中的古旧价值观。
钟礼勤的妻子苏雪和他是青梅竹马,从小定的娃娃亲。钟礼勤选择出村进城时,苏雪义无反顾地与他同去,一边在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大城市里靠一些低薪工作维系生活,一边照顾钟礼勤的日常生活起居。
钟礼勤大学毕业后,他们便领了证。当时尚礼建立仅一年,很多事务仍在起步阶段,甚至家庭收入有一半都还是由苏雪打零工挣来的。两人吃糠咽菜地撑了好一段日子,情况才渐渐有了起色。
正是一切都慢慢好转的这个时候,苏雪怀孕了。
这本该是件喜上加喜的事儿,可医院检查出来,是个女婴。
钟礼勤一知道这孩子的性别,脸色立刻便沉下来了,那丁点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消失无踪。
他严重地重男轻女。
小姑娘有什么好?娇弱又无用。不能为钟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也不能成为他将来事业上的接班人。
他对女儿的诞生没有任何期待,心里只想着下一胎一定得要是男孩。
然而,没有下一胎了。
苏雪生产的过程极为凶险,好不容易才保了母女均安,但医生告诉他们,苏雪再怀孕的机率趋近于零,她已经无法生育了。
钟礼勤看着因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而掩面哭泣的妻子,没有上前安慰,反倒寒笑了声。
后来,他开始出轨了。
他在外头包养一个又一个女人,避孕也不做好,有了就让她们生下来,孩子全抱回钟家,当作苏雪的儿女。
苏雪是很传统的那种丈夫大过天的女人,钟礼勤在外头胡搞,还让她养别的女人同他生的小孩,她不是不愤怒,不是不悲伤,只是这些情绪永远不会发泄在钟礼勤身上,她只会将所有苦嚼碎,和着眼泪咽下去。
久而久之,她的心理状况就出了些问题,几乎不太说话,也没什么大的情感波动了。
钟礼勤对妻子的病情不怎么在乎,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毕竟那些女人的肚皮都还挺争气,给了他三个儿子。
三个男孩之后,钟午出生了。
因为排行第五,钟礼勤取五和午的谐音,随便给她起了名字,就把她扔进宅子里不闻不问。
钟午长到六岁时,钟礼勤开始干涉她的生活。
即使是他不重视的女孩儿,钟家的种也不能是个拿不出手的草包。他逼着她学钢琴和芭蕾,容许家教老师在她做得不好或者哭闹着不想学的时候任意惩罚她,挨打和动辄好几个小时没有空档的练习成了家常便饭。
上初中后,才艺课减到一星期一两堂,他要求她的成绩名列前茅。
她喜欢画画,喜欢平面设计,他就撕了她的画作,扔了所有画笔和颜料,收了她的电脑和构思设计的小笔记本,拿藤条抽得她小腿满是血渍,告诉她:以后再干这些没有用的,就滚出去。
钟午恨死了这个根本不配被称作她父亲的男人。
后半段路程,钟礼勤没再说什么。
车驶到钟家别墅外,司机刚煞停,钟午就一秒都不想多等地推门下地。
钟礼勤在后头,仍是悠悠的语调:钟午。
钟午搁在车门边沿上的手攥到泛白。
跟某些人,玩玩就好,可别当真了。他说:你未来的丈夫是谁,是我说了算的。
砰一声,钟午狠狠把门摔上。
家里很静,大厅空荡得没有人气。
钟家五个孩子,大姊钟伊商业联姻,被钟礼勤嫁到了遥远的霁城,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一次;二哥钟承书进了尚礼,做钟礼勤的秘书,在外头有房;三哥钟允阳在法国留学,未来可能留法深造;四哥钟梓遇高中毕业,不久前才去了美国,准备在那儿念大学。
这栋广阔的大别墅,只剩钟午、此刻应该正在做饭的吴阿姨,以及只有饭点才会走出房间的苏雪。
钟午很多时候都觉得,这儿不是什么家,而是一座装饰得特别华丽的坟墓。
她回房,把书包一扔,整个人扑到床上。
满心的疲惫蔓延到四肢百骸。
放空脑袋发了半晌呆,她撑起身子,从包里捞出手机,指纹解锁,点开社交软件。
她想找找虞璟的帐号。
其实她没什么把握,毕竟虞璟那人看起来,就是不会玩这些东西的样子。
但她刚键入他的姓名搜索,没一会儿便发现了一个疑似他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