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衍和李舒雪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连殊在走廊里,她看见他们一起来,搓搓膝盖站起身,捋开遮住眼睛的头发,露出了一脸的疲态,道:“爸妈都回去了,连屿去送了。殡仪馆的车刚走,我在这儿等你……们。”
李舒雪想安慰什么,碍于不够熟悉,不好意思插话,默默向她投去抚慰的目光。
“连小姐,我送你回去。”陆正衍脱下外套递给她。半夜得知噩耗连殊来得匆忙,连件外套都没穿,医院里空调凉气大,她瑟缩着身子,不停地搓着胳膊。
连殊虚虚看一眼李舒雪,垂眼推拒:“不用,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开车来的。就是……有话想跟你说,陆总,能不能借步聊一聊。”
“可以。”
他转身把衣服套在李舒雪身上,拢拢她的肩膀,“我送你回车上等,这里凉。”
李舒雪无所适从,非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不冷,我出去坐一会儿,你们慢慢聊。要是有什么不记得的地方,你别再耍无赖不承认了,连小姐是最不可能骗你的,你们以前是恋人……”
陆正衍面无表情:“好。”
说完李舒雪就往外走,身后的两人会聊什么她不知道,连殊刚刚没了亲人,陆正衍失了忆,连殊会想和他聊什么呢,无非是聊聊过往,求些安慰吧。她叹息着摸着珍珠项链,跨过了拐角,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连殊引着陆正衍到静谧的楼梯间,两人站得很远,她累极了似的,背靠在墙上,颓然吐气。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谢谢你。爷爷本来就奄奄一息了,哄不哄他其实没有多少区别,但是你还愿意跟他说那一番话,让他高兴,让他最后走的没有遗憾……陆正衍,谢谢。”
他在连殊面前恢复了往日一贯疏离的神态,“应该的,他也算是我的长辈。你节哀。”
“是啊……”她苦笑,眼里含着泪,“你小时候他总夸你,让我跟你学习,那时候我真烦你……连屿也烦,但他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崇拜你,只愿意跟着你玩儿,就差认你当亲生哥哥了。所以那个时候出了事,他打我逼问我,我都能理解……爷爷那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说他信我,不允许连屿闹,帮我在学校里压事,跟着我一起笼络你,骗你……他是最舍不得我把你弄丢了的人。”
“所以你来这一回,满足了他的心愿也是帮了我,谢谢……”
提起往事,陆正衍眉头渐渐聚拢,“不用谢。但是我不信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以前从来不愿意提起的事,有什么话请连小姐直说。”
“呵……你单刀直入的话术,向来只对不耐烦的客人说,好歹公司之间还有合作,对待合作伙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专业了。”
他抬起手腕看表,“不早了,我只是想节省一些时间。况且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任何合作上的问题,请联系顾经理,我不需要和你应酬。”
“一点点旧情都不念,这不像你。”
“我知道你想谈赛吾第四季度采购原材料的事项,顾经理已经跟我反应过,连小姐不必继续绕弯子。”
连殊支起腰,眼神变得冷淡,“是。你在岐山市玩什么游戏我不感兴趣,爷爷也已经死了,他对我还抱有厚望,他走了,再也没办法监督我。我现在就该谈公事,以前的旧事都过去那么久,我早该像陆总一样都……”
她勾起唇,几分嘲讽:“‘忘了’……忘了就能像白纸一样重新让人爱了,该不该说,李舒雪她运气太……”
陆正衍虚起眼睛,打断:“我从不接受威胁。”
“对我旧情不念,威胁不受,陆正衍,你确实不一样了。只是你所有的理智都在公事上,对感情还是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我这么觉得不要紧,李舒雪要是也这么觉得,她怎么放心跟你过一辈子。”
“那是她的事,与你无关。”
“是。她是个朴实的女人,但是我只想拿到下个季度的供货订单,李舒雪和我和几千个员工孰轻孰重,我知道分寸。况且,你在骗她,正义的人是我。不论结果怎么样,都是我赢。”
“想赢我一回不是什么难事,只怕你站不稳脚。李舒雪知道或者不知道真相,我都接受,你不应该掂量李舒雪和你的几千员工孰轻孰重,该掂量的是你的公司和你的自作聪明孰轻孰重。”
陆正衍穿上衣服,缓慢地扣上纽扣,“今天的事请你节哀,我一直记得我们从前的情谊,当然更不会忘记你的背叛和虚伪,好的坏的,我都会记得,不偏不倚。你还没有绝望到要用这一招来消耗我这个人脉,现在你亲人去世,头脑不清醒,我可以当刚才的对话不存在,连小姐……再会。”
连殊呼吸急促起来,叫住他:“陆正衍……”
他没有转身,仰起头。
“既然那么爱她,不如再狠一些,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别再浪费时间了,你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人生不止有爱情,你的事业难道不值得珍惜吗,别像我一样,荒废这么多年……”
陆正衍理好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