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夏在嘈杂人声中醒来。
低头看了一眼,发觉两条腿缠在一起,难怪在梦里走不动。
身边的位置都空了,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声音来自茶水间。
见她从桌上爬起来,同事热情地招呼她:“你醒啦?来吃宵夜啊。”
“几点了?”她声音沙哑,晃了晃脑袋。
“快凌晨一点了。”同事扬了扬手中的鸡翅,“江总的助理送了些宵夜来,有你喜欢的口蘑和牛rou,快点来。”
方北夏揉着眼睛走过去。
茶水间的桌子上摆满了Jing致的菜式,口味丰富,荤素搭配得当。转头看被扯开的包装袋和包装盒,是一家远近闻名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做外卖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有同事好奇道。
有人搭腔:“没听说有外卖,只知道贵得离谱,这一桌子估计得不少钱。”
还有同事塞了口牛rou,说:“他们家海鲜是特色,怎么一个都没点。”
“有的吃都不错了,还这么挑。”蔡思彬笑道,回头看方北夏还站在人群外围,走过去问,“累了?”
“还好。”方北夏疲惫地笑了笑,“宵夜是江总点的?”
“江总助理拿上来的,应该是江总授意的吧。”蔡思彬点头,注意力回到她脸上,“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休假两天?”
难得见资本家也有心软的时候,方北夏斜睨他一眼:“下个月要去上海选演员,工作安排可都是你发给我的,得赶工啊。”
“那也不能把导演累坏了。”蔡思彬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马上到你生日了,要不到时候休个假?别太辛苦。”
“别,过了二十五,就没过生日这一说了。”
蔡思彬讪讪,方北夏身体本能地和他拉开距离,加入宵夜大军。
她生理期的难受劲还没过去,想吃点热热带汤的,放眼一扫,从桌角端了碗小馄饨。喝了口汤,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夜色下,一辆卡宴在园区下停了许久,最终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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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深夜,月朗星稀。
二十七岁生日钟声敲响时,方北夏刚结束前一天的工作。
身份转变让她感慨良多,当导演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整个剧组就有一百多号人,跟她从前拍的那些小打小闹的片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她回到家才看手机,发现一连串未读消息。
程七初发了个数字可观的红包,祝她十八岁生日快乐。
她抿唇笑笑,再往下看,笑容逐渐凝固。
蔡思彬和谭尧各发了一条生日祝福,谭尧还问上次没回他消息是不是因为没看到。
正琢磨要怎么回复那两条消息,手机响起,是她最不愿意接的那个号码。
方北夏不喜欢过生日,根本原因在于方志国。
他总是消失一整年,然后在她生日这一天跳出来,扮演好父亲的角色。
电话一共响了三次,她都没接。
第四次,她正要习惯性挂断,发现是蒋女士打来的。
“妈,还没睡?”
蒋女士声音温柔:“等着给你祝贺生日呀,一年就这么一次,还是要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谢谢妈。”
“听你的声音好像有点累,最近工作很辛苦?”
方北夏“嗯”了一声,说新剧要开拍了,有很多筹备工作。
“到时候在哪个平台播啊,我要追。”
方北夏说了个网络平台,又笑:“青春校园剧,你看得进去吗?”
“别人拍的我未必看得进去,你拍的我肯定看得进去。”
方北夏眼眶忽然一热。世界上无条件爱她、支持她的,恐怕只有蒋女士了。
下一秒,眼泪又被蒋女士的话憋了回去。
“我刚第一次没打进来,是不是你爸也给你打电话了?”蒋女士小心翼翼地试探。
“嗯,我没接。”
“他毕竟是你爸爸,还记得你的生日,你这么多年一直不理他,他年纪大了,心里会不好受的……”
“妈。”方北夏沉声吐出一个字。
电话两端沉默许久,方北夏无力地说:“他从来没想过我们好不好受。”
方北夏是从高二那年开始不喜欢过生日的。
在那之前,她还是个家庭美满的女孩,每年生日接爸爸的越洋电话,吃蛋糕,吹蜡烛,收礼物。
她许过最多的生日愿望就是爸爸能早点回国,一家团聚。
她曾经跟“笔友”炫耀过,爸爸外派在德国,那里风景漂亮,星空很震撼,爸爸答应过会接她去亲眼看一看。
她还信誓旦旦地跟“笔友”说,到时候拍下好看的星空,照片可以送他。
直到十七生日那天,她在京江街头看到了方志国。
他身边是一个陌生女人,还抱着一个小男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