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没开灯。
周钦沂进屋的时候甚至要怀疑谈栎想不开没回来。
他把门轻轻合上,往里走了几步。很快看见一个人影靠窗坐在地上。
周钦沂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看着谈栎。
谈栎很瘦,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胳膊。即使套了一件T恤,还是能看出身型有多单薄,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周钦沂走上前去,环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别坐地上。”
谈栎估计一直在放空发呆,这会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抬眼看是周钦沂,很快又安静下来,顺从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周钦沂看见谈栎眼睛都红了,肯定是哭过。
他叹了口气,牵着谈栎上楼,让他坐到床上。
他去浴室浸shi了毛巾,给谈栎擦了把脸,然后把谈栎的手抓在掌心揉了揉:“累不累啊今天。”
谈栎轻轻回握了一下:“有点。”
“那我们早点儿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嗯。”
谈栎掀开被子躺进去,周钦沂也跟着从背后搂住他。他把谈栎拢进怀里,双臂用力抱紧了他。
两个人在夜里沉默了会儿,谁也没说话。
谈栎的呼吸很轻,但周钦沂知道他没有睡着,估计轻易也睡不着。他觉得自己今天对谈栎应该小心翼翼一点儿,因为今天的谈栎真的很容易碎掉。
可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你怎么知道……你爸爸是冤枉的?”
谈栎连呼吸都窒了一下,瞬间攥紧了周钦沂横在胸前的袖子。周钦沂有点儿后悔了,他想让谈栎别想了,就当他自己嘴贱。但谈栎却在这时候慢慢开口了:“……我爸爸这份工作,做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换过。从一个小职工做到小主管,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直到最后,我最后一次去监狱看他,他还在跟我说,说他、说他真的没有做过。”
周钦沂慢慢松开胳膊,伸手摸了摸床头的手机,想着用那份录音做证据的可能性:“你爸关在哪,如果他是冤枉的,也许我们可以……”
“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
“他前年就走了。我妈过世之后他身体就一直不好。”谈栎的声音闷闷的,很低落。
周钦沂猛得攥紧了手机,胸口上下起伏了两下。他皱着眉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松开了。他转头重新抱紧了谈栎:“没事谈栎,没事的。”
枕头已经被眼泪打shi了大半,谈栎感觉自己呼吸都有点儿不畅。他知道今天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了,他不该这样。可这件事闷在心里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跟谁说过。他突然就忍不住很想说出来。
“我跟我爸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谈栎抹了抹眼睛,“……可我妈那个时候病危,一天icu就要一万多块。我知道我爸很老实,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巧了……证据条条在列,连我有时候都会怀疑我爸是不是真的做了,更别说别人。可是……可是……他直到死都说自己没做过!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怎么能不相信他……他是我爸爸……我没法不相信他!”
谈栎声音抖得不像话,每一个字都砸在周钦沂心里让他难受。他最终还是决定不把一切告诉谈栎。就这样吧,到此结束吧。仅仅是这样已经够让谈栎难受了,何必去他伤口上再重新割一道口子。人都死了,再说是冤枉的有什么用。只会让谈栎徒增悔恨、不甘和痛苦罢了。
他只能这么搂紧了谈栎,一遍一遍安抚他。
他亲吻着谈栎的耳朵,小声跟他说道:“你说是就是,我相信你说的。”
谈栎却摇了摇头:“你连放我自己出门都信不过。”
“信得过,我以后都信得过。不关着你了。”周钦沂撑起身子,搂着谈栎的腰让他面对着自己,“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了,别去想以前那些事儿了。我们是来这度假的,让自己开心一点儿,嗯?”
他帮谈栎揩去眼泪,手指在谈栎脸颊上来回地摩梭。
谈栎觉得自己大概又有点儿失控,其实他已经很久没在周钦沂面前表现得这么脆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了,可他还是这样没出息,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儿,他就想跟别人把心窝掏出来。
从被文新点破过去开始,今天一整夜他都在失控的边缘游走。其实在包厢里他就撑不住了,他多想大喊大叫,大哭一场。可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也不想放任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崩溃。
即使是回到房间他也没真的失声痛哭。他一直压着,一直忍着。他好像从来都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做个受气包,做个出气筒,即使有理也没人听,没人愿意等他说清楚。
但在这个晚上,在此时此刻。在被周钦沂用力抱住的当下。谈栎仿佛听到自己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他告诉自己只有今晚,只有现在。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放纵这么一刻。明天他会重新把弦拉紧,重新变成好好包裹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