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轻,却极为铿锵。
沈端敬一时被震住了,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从他会说话开始,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心慕”二字,着实有些稀罕。
沈端敬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便问:“前段时日,麟儿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你为何要反驳?”
“自然是为她好。”顿了顿,他补充道,“可是现在不同,只有她待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沈韶直视着父亲,目光坚定:“父亲,我心意已决。”
沈端敬皱眉,又劝了一句:“你该娶得是高门贵女,可她是罪臣之女,对你的仕途毫无助益。”
沈韶毫不相让:“我记得曾祖父那一辈时,沈家与徐家曾商量着要联姻,如今将姻缘续上,很好。”
那时候徐沈两家交好,虽没到世代相交的地步,但也快了,两家来往频繁,便商量着结亲,只是后来出了一桩大事,再无可能。
沈端敬摆摆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何必再提。”
沈韶步步紧逼:“徐沈两家的恩怨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父亲为何每日都提?”
“这不一样!”
沈韶也加重了语气,声音清寒:“父亲,当年的事情,到底谁的错处更大,你我心里都有数,这是我们欠徐家的。”
沈端敬陡然安静下来。
书房落针可闻,连烛火也不敢再动,静静地燃烧。
许久之后,沈端敬沙哑着嗓子开口:“行了,我同意你娶她。”
沈韶缓缓松了口气,立刻说道:“我知道您不喜徐家的人,所以成亲之后我会与她住在仙客巷……”
“既然做了我沈家的媳妇,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沈端敬打断他,命令道,“你也搬到府上住。”
沈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两人又沉默下来。
见没什么可说的了,沈韶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一句“等等”。
他困惑地回头,问:“父亲还有事?”
沈端敬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哪日成亲?”
沈韶怔了下,连忙回答:“下月初三。”
他走出书房,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明月出神,脑海中空茫一片。
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刻就是此刻,什么都不必去想,只要沐浴月光便好,只要享受片刻的宁静便好。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回房,和衣而卧。
待天色熹微,他便准时睁开眼睛,去了靖南侯府。
徐疆和白氏早已等着了,见到他来,轻轻松了口气。
“阿音还没醒,”白氏扯起一丝笑意,轻声道,“劳烦你了。”
她不愿让女儿看见抄家的情形,是以昨晚特意点了安神香,不到傍晚大概是醒不了的。
事不宜迟,三人一同前往慕音院。
进了院子,沈韶步伐稍缓,这毕竟是姑娘家的闺房,但是眼见着时间没剩多少了,他顿了下,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踏了进来。
他没多看,垂着眼站在外间,却总是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不知是什么香气。
蓦地,他想起那日落雨,麟儿说点心上有姑娘家的气息,他原本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
珠帘晃动,他回神望过去,徐疆怀中抱着安睡的徐洛音,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接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幽香更甚,手中柔软的触感清晰。
“我便将阿音交予你了。”徐疆眸中泪光闪动,“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便与她和离,阿音绝不会纠缠你。”
沈韶郑重颔首,正要出门,白氏忽然上前,哽咽着为徐洛音披上披风,仔细掖好。
目光柔柔地瞧了她半晌,白氏后退一步,福身一礼:“若我们徐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不要为难阿音,她才十六岁……”
她泣不成声,借着徐疆的手臂勉强站稳,她一直怀疑这是沈家对徐家的报复,可她别无选择,只能信沈韶。
信沈韶是个正人君子。
沈韶的嘴唇翕动了下,还未开口,徐疆的声音插了进来,眼含热泪道:“快走!”
隐约中,已有sao乱的动静传来。
他不再迟疑,抱着徐洛音步伐矫健地绕到侧门,身后传来白氏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也没有一分迟疑。
徐洛音很轻,没什么分量,但他抱得极为小心,侧身躲过一旁老树伸来的枝桠,在侍卫即将包围靖南侯府的时候闪身出来。
将她抱到马车上放下,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被围成铁桶的靖南侯府,目光微沉,许久才道:“走吧。”
马车声辘辘,隔绝一切喧嚣,天地间只余这方寸之地。
他微微垂眼,望向依然熟睡着的徐洛音。
不知是不是马车太快,她的眉轻轻蹙起,头随着马车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