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风光无限,大江裹挟着桃花东流去,燕子衔春泥而来,春雨淅淅沥沥地化入土中,柳枝抽了芽。
春寒料峭,而时隔五年,南国的长乐公主殿下也终于踏上了这片她生长了十六年的故土,长乐公主乃当今圣上五公主,十五岁时北国派使臣来说亲,并许诺若得长乐公主,北国将与南国永结秦晋之好,不再起干戈。
彼时南国弱而北国强,即便武将主战,皇帝还是选择了牺牲他的公主,毕竟牺牲一人而救南国万民,又有何不可?
趋利避害,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于是长乐公主带着嫁妆宫人侍卫从国都出发历时半年才抵达北国的长安,风雪飘摇,那个冬天真冷啊。
长乐公主嫁与了北国的太子殿下苏忱为侧妃,一国公主也只是侧妃而已,曾经的她也不信命的,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少年郎。
她可贵为公主,除却父皇母妃皇后太后,谁不给他三分面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是她错了,以为想要的,总能得到的。
世道如此,贩夫走卒活的艰难,勾栏ji子活的艰难,士卒将军活的艰难,她这一国公主原来也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了一口气罢了,何况她是一国公主,既然享受了天下的奉养,就该承担她该承担的责任,只是若要和亲,她宁愿上场杀敌。
“公主,到了。”车辇停在了公主府外,是了,如今她是镇国公主了,五年的牺牲换一个响亮的封号和一世的衣食无忧,在旁人看来也许是赚了。
门帘被掀开,林幽弯着腰从轿辇上下来,婢子帮忙撑着油纸伞自己站在雨幕里濡shi了头发。
南国的春天,整个天地好像都蕴在水汽里,看着总觉得shi漉漉的chao。
镇国公主府建的很华丽,看起来比那些王爷府还要气派些,或许是皇帝的愧疚心作祟所做出的补偿。
国家的尊严,是要靠上下民众争气,一点点地夺回来的,而不是靠公主和亲来求得喘息机会的。
至少结果不错,也或者说,南国的将士争气,五年过去了,如今是南国强而北国弱,轮到他们开始卑躬屈膝。
镇国公主府的大门被侍卫打开,林幽提着裙摆一步步地走到门里去,长舒一口浊气站在门口,只那样站在那带着几分威严,唇瓣张合:“从即日起,闭门谢客。”
而后进了门,红漆的大门沉重而缓慢地关上。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不想再见人了,便这样吧,这样了此残生也无妨。
话虽如此,有些人却还是不得不见的,皇帝陛下在宫中摆了一桌酒宴,公主归国,无论是出于君臣还是父女,都应该去拜见父皇。
皇帝苍老了许多,鬓发有些斑白却依然Jing神矍铄,只给林幽夹了一块鱼rou:“朕记得你最喜欢吃鱼了,小时候总被鱼刺卡到,宫人给你挑刺你却总等不及。”
“谢父皇还记得。”林幽微微颔首,恭敬地坐着端着碗筷看着满桌珍馐却没有几分滋味。
皇帝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又道:“小时候,你总爱斗蛐蛐,你母妃留着你的蛐蛐罐总是看,总会提起你。”
三宫六院,难为父皇还记得母妃,记得又怎样,母妃还不是日日垂泪,在林幽嫁出去的第三年,南国传来消息,说母妃病逝了。
山高水长,她已嫁作他人妇,连奔丧也不能。
母妃就自己这样一个女儿,还被嫁去了千里之外,日夜忧心思念,心中郁结,是郁郁而终的。
“儿臣已经记不得了。”林幽愣了愣随后讪笑道。
覆水难收,即便皇帝觉得愧疚,想要尽力弥补,有些的事,本就是无能为力。
“父皇给你许了门亲事。”皇帝停下了筷子却还是笑着说道。
这样吗?这次又是嫁与谁?安抚哪位朝廷重臣?许给藩王?还是嫁给西边的羌国?
“儿臣的丈夫新丧,儿臣不愿。”林幽跪了下来,背脊伏得很低,言语间却都是拒绝。
“是,白将军家的小子,他等了你……五年。你能回来,他做了许多,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回来了,几次三番地求朕将你许给他。”皇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儿臣不愿。”林幽以为心如死灰,却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五年前,她一定欢天喜地地嫁给他,可如今……
是该说他痴,还是痴?
她一直以为是她的一厢情愿,到如今却告诉她,白檐等了她五年,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又何必等她?若是一生一世不回来,便等上一生一世吗?
物是人非,即便他心里有她,已是回不去了。
林幽在雨幕中缓步而行,细思着过往的桩桩件件,却是越想越悲凉。
预料之外的是,她在宫门外遇见了她此生最不想遇见的人,白檐长开了,不像是记忆中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或许是武将,这些年战场厮杀的不少,多了几分坚毅,额角还有个疤痕更添了几分男子气概,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便迎了上来:“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