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酸楚冲上鼻梁,冲得晴柔两眼盈满了泪,她明白过来,他娶亲是为了应付父母,若没有父母的逼迫,他根本就不会娶她。
这算什么?莫名其妙就毁掉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晴柔虽然软弱,但总还有三分脾气,一时情急,气道:“既然如此,不如和离吧!”
他闻言紧抿嘴唇,调转视线看向她,看了好久,这内寝像被凝固住了似的,巨大的静谧,令人几欲窒息。
其实晴柔说完就后悔了,她不像张家其他姐妹那样有底气,如果真要和离,父亲和嫡母不会为她撑腰,只会怨怪她丢了张家的脸。可是话已经出口了,她虽慌张,却还是想看一看黎舒安的回答。
结果等了好半晌,他眼中光华燃起又熄灭,最后不过一哂,“别闹了,我头疼得很,让我睡会儿。”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很失望,却也松了口气,因为她不敢想象他若是说好,接下来她应当怎么应对。这就是没有底气的庶女,遭受不公之后的心情,气愤、忐忑、慌张、恐惧……明明不是她的错,又好像处处都是她的错,她没有出路,只有委曲求全。
从内寝退出来,一个人站在后廊上发呆,太阳照不见的地方,真是Yin寒刺骨。
女使上前来,轻声道:“娘子别站在这里,没的受了寒。”
她想受寒倒好了,病糊涂了,也就不必经受这些折磨了。
园子里的姐妹们坐在一起品茶,一面等着晴柔的消息。然而待到临近傍晚,他们一同回上房,晴柔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可见这半日毫无进展。
大家不由感到遗憾,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是急不来了,今日腊八,还是过好节要紧。
晚上的宴席比之中晌更丰盛,几个家仆合力抬了一只烤得焦脆的全羊摆在饭桌中央,厨子上来拆开羊肚子,里面藏着烧鹅,鹅腹中塞满拌好佐料的糯米,这是前朝留下的一道菜色,叫“浑羊殁忽”。到最后留下的只有烧鹅和饭,外面用以包裹的全羊则赏了下人,因用料靡费,只有腊八这日款待刚出阁的姑娘和郎子才能见着,平时等闲是吃不上的。
娘家盛情,饭后娘子们领着郎子来道谢,家中最年长的长辈每人再给一封利市,这腊八就算圆满了。
从岁华园辞出来的时候起了雾,车辕上挑着的灯笼只余一个圆圆的光点,勉强照亮垂直的方寸之地。姐妹三个道别,肃柔看着绵绵和晴柔登上马车,自己方回身坐进车内。临别见晴柔眼神依依地,真叫人有些心疼。
肃柔想起自己大婚时的情景,身边这人为了爬上她的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什么同样是男人,黎舒安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心性呢。
“你说……”她扭身问他,“这世上真有不与妻子同房的男人吗?”
赫连颂看了她一眼,“娇妻在侧,却心如止水,这人不是个残废就是另有所爱。”
肃柔不说话了,这两种情况,都够叫人伤脑筋的。
他立刻明白了,“黎舒安出岔子了?难怪今日你们看他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他,当时我就觉得蹊跷。”
肃柔偏头瞥了瞥他,“遇上这样的郎子,你觉得应当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若是能挽回,还是要尽量挽回,毕竟得个和离的名声对三妹妹不好。但若是不能挽回,就该早做决断,且要先发制人,别给黎家钻了空子反咬一口。”
肃柔听后叹了口气,“只怕晴柔自己下不得这个决心。”
那就无可奈何了,毕竟自己的人生,还需自己发力诊治。尤其这样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议论的问题,瞻前顾后,就等着磋磨一辈子吧。
第93章
***
那厢黎家的马车里,始终充斥着莫名紧张的气氛。
黎舒安的酒早已经醒了,当然也不复在张家时的满脸堆笑,自打坐进车里就沉默着,一如早上来时一样。
两个人并肩坐着,没有任何交集,甚至看不出半点新婚的浓情蜜意,仿佛是被硬凑在一起的陌生人,充满着不情不愿,和难以为伍的情绪。
晴柔自然不希望一直僵持,毕竟今日家中姐妹团聚,绵绵和宋明池的亲热自不用说,就连走错一步的嗣王也归了正途,至少他看着二姐姐的时候,眼睛是发光的。
天底下哪里有不渴望得到丈夫真心的女子呢,她虽然嘴上不说,对两位姐姐的婚姻还是有些艳羡的。今日午后自己的意气用事,让她后悔到现在,她很怕那句脱口而出的气话,让他往心里去。但愿喝醉的人记不清那些细节,总之现在果真说和离,自己还没有底气。
视线闪烁着,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的侧脸看上去很冷漠,犹记得当初两回登门,至少还带着一点笑意,如今人娶进了门,已经失去敷衍的必要了?
她搜肠刮肚,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些话题,至少不要让气氛这么凝重。然而她还没想好,黎舒安就先开了口,两眼望着前方,连一道视线都不愿意施舍她,直愣愣地问:“你是不是将我们之间的事,都告诉你那些姐妹了?”
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