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感谢你们为民伸冤。”孟知薇感激地点点头,而后顿了一会儿,认真地问:“稍微问一下,几年之前的死亡案能不能重新审理调查?当时的痕迹已经没有保留什么了,想要调查的话肯定特别困难,不过我相信只要犯过罪,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我这里能提供的资料不多,但有一份关键性的证据,能够证明那不是一起自然死亡案件,背后另有真凶。”
来找她的两个警察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在有人对她谋杀未遂之外,她身边还有着其他命案。不过想想用她家公司的钱来买凶杀她的亲人,警察们就有一些理解了。他们对视一眼,郑重地向孟知薇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他们说,“是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孟知薇短暂地停顿,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
“我爸爸当年用的手机里面有一段录音。”她低声说,声音控制不住地沙哑,“他当年患病之后情况不佳,考虑到我当时完全没有经历过什么锻炼,就想以付出一些金钱为代价,让孟家的那些人照顾一下我。结果他们的胃口太大,也太贪心,对公司垂涎欲滴,不顾我爸爸和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在我爸爸生前的最后时刻……做了些手脚,也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的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在警察震惊的注视当中,惨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我爸爸当时已经很难活动了,但谁也没想到我爸爸悄悄按了自己手机的录音键。他们看着我爸爸在病床前咽了气,却不知道我爸爸之前就已经说通了一个护士,没告诉她原因,只说想给女儿留一个遗物做念想,把手机……留给了我。”
她当时还在国外留学,回来后直奔墓园祭拜,也没想着去父亲住过的医院看看,毕竟人都已经不在了,去那里也没什么用。而孟启明除了交代护士把手机给女儿外,别的一概没说,护士甚至都没真正见过她,她是在胧郁做下了带新项目的决定,与贺深重逢,给他寄完订婚请柬之后,偶然的一次生活习惯不规律引起的胃痛去了医院,才终于见到了那个护士。
拿到手机的时候,她是茫然而不明就里的。而当晚她将电池耗尽好几年的手机充满了电,重新开机,这才终于听到了她父亲留在世间,最后的声音。
录音一直录到手机没电才终止,她听见父亲弥留之际的呓语,那些所谓亲人从假惺惺的关心,到毫不掩饰的奚落与嘲笑,再到当着父亲的面讨论遗产分配,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执不休。她听着自己的父亲从靠着呼吸机艰难呼吸,到被拔掉呼吸机的电源时力竭的咳喘。孟启山的声音带着轻松的得意,悠悠地说:“老二,放心地走吧,公司交还给家里,你放心。”
孟启明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是她的名字。他发声已经很吃力了,异常艰难地努力了半天,终于气若游丝地说:“薇薇……”
“薇薇?”她小叔的声音传来,带着不以为意的理所当然,“我们肯定把她给嫁出去,放心吧,女孩子怎么能一直留在家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早嫁早清净。”
他父亲这一生最后的时刻,留下的是惊喘,不甘,与担心痛苦,死不瞑目。
孟知薇没法形容那个晚上,终于得知真相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愤怒到极致,让人清醒地癫狂,她一夜未眠,带着满心的怒火与报仇的意志,发誓要让孟家人得到早就该有的报应。
然而对方注意她的动向也不是一天两天,随着她努力地自学管理公司,积极争夺在公司的话语权,还给自己找了陆家这样能合作的联姻对象,他们看她一天比一天不顺眼,早就已经小动作不断。她受到父亲留给她的手机是个意外,自然也谈不上提前遮掩,于是很快被孟启山察觉。
尽管他并不知道孟启明留给她的手机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决定尽快斩草除根,将她处理掉。这场车祸就发生在她拿到手机的第三天,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宣判了死刑,坐上了一辆有问题的车,开往孟家为她准备的绝路。
她从向下疾驰的车中跳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一刻不知自己是否逃脱了噩梦的追猎,有种自己的身体没法再坚持不下去的强烈预感。那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交代后事,留下线索,那一刻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名单,电话就打给了贺深。
那是来自于她自己内心深处的选择。明明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其实甚至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两个年少相识、多年后短暂在一起工作的熟人,但她在生死一瞬间,还是将电话打给了他。
那之后的事情来得很戏剧化,她刚说了个帮帮我就陷入昏迷,而后是被送进医院,清醒后的又面临失忆,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好几个月,怀揣一点即爆的线索,在孟家案中的监视下,竟然真的因为确实忘记了而逃过一劫,或许这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欠下的总是要还,上天也不会看着孟家肆意妄为,始终置之不管。
把手里的这份证据交给警察,完成了她早在几个月前就该做的事情,孟知薇独自坐在沙发上,忽而感觉一阵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