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枝叫住他,“谢谢,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方阿宁后背留下一条汗,“诶丁小姐你说。”
“劳烦你到集市上替我买些东西。”
“好说,好说。”
方阿宁记下要买什么,逃也似的走了。
傍晚丁宝枝才拿到东西,她让方阿宁买了点针头线脑,又买了一匹黑缎子、白棉布和一捆牛皮料。
她预备在这段出不了北镇抚司的日子,给薛邵纳一双软底皂靴。
这是她多年积累来的求生之道。既为弱者,不管心里怎么想,行动上都得顺应局势,薛邵帮了她,她就得致谢。
如此方可两不相欠。
丁宝枝记得他那双暗纹锦缎制成的黑色官靴,尚书府被抄的夜里,她坐在地铺上耳听外面倾盆大雨呼天喊地,在惊惧中第一眼看到的——
就是薛邵沾染血迹的靴子。
印象深刻此生难忘,让她仅凭记忆便能做出一双合脚的新鞋给他。
接下来三天,丁宝枝专心做鞋,薛邵也不知是太忙还是别的原因,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直到靴子做好丁宝枝也找不到机会给他,本想让方阿宁代为转交,他却百般推脱,示意丁宝枝自己去见薛邵。
她便只好在隔天早上揣着沉甸甸的厚底皂靴,前往上回去过一次的书房。方阿宁说那就是薛邵平日办公的屋子,书房所在的院落也是他在北镇抚司的居所。
难怪那间书房冷冰冰的,处处透着寒意。
丁宝枝一路过去,竟在毫无春色的北镇抚司听到了清晨鸟鸣,轻叹口气,心情也变得松快。
她踏进拱形院门,抬头就对上了刚晨练完在井边擦拭上身的薛邵,他身材不似将军武将那样肌rou壮硕大腹便便,而是劲瘦有力肩宽腰细。
薛邵将汗巾往肩头一搭,吊起一边眼梢看她。
丁宝枝呆愣了瞬,几乎马上转过身去。
不过该不该的也BBZL都看到了,她看到薛邵躯干上的伤痕横七竖八,就连他右边发迹也有道触目惊心的疤。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薛邵漫不经心道:“我在穿了,转过来吧丁小姐。”
丁宝枝转回去没抬眼,等余光确认了周遭‘安全’,这才直视向他,这会儿他戴上了军容抹额,额头上的疤痕被遮挡起来。
薛邵见她若有所思,指向她手上靴子,“这是做给我的?”
丁宝枝回神将鞋递出去,“是,我没别的手艺,为了感谢大人释放我和章鸣远,就花时间做了双鞋。”
薛邵将那做工Jing细纹样耐看的靴子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眼底升起些转瞬即逝的喜色。
“你怎么知道我鞋履尺寸?”
丁宝枝道:“熟能生巧,看过一眼就记住了。”
薛邵抓着那鞋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好,我收下了,今天就穿。”
丁宝枝再度见识到他脸侧酒窝,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跟‘活鬼’二字半点联系不起来。
“还有事吗?”他问。
“有。”丁宝枝斗胆问:“大人,户部尚书一案快结束了吗?”
薛邵面不改色拽过赐服披上,“快了,我正要入宫向万岁禀明此案。”
丁宝枝心里长舒一口气,心说送鞋这趟不白来,好歹亲口问到了案件进度,看来她就快得以离开北镇抚司了。
*
薛邵穿着新鞋入宫,脚步轻快,也不知是归功于鞋子舒适的软底,还是归功于赠鞋之人。
金銮殿前,御前伺候的宦官托着红木托盘静候。
薛邵摘下佩刀,将它放在盘上方才进殿。
“臣薛邵拜见万岁。”
皇帝坐在恢宏的大殿上按摩太阳xue,“你何不再叫朕多等两天,好让这些弹劾你的奏章将朕淹过去。快些把案卷拿上来吧,你可别辜负朕这些天耳朵里生的茧子。”
薛邵双手将带来的案件卷轴呈上,交由皇帝过目,“希望臣没有辜负万岁的信任,和万岁耳朵里的茧子。”
皇帝哼笑,“你心情倒不错。”
薛邵也笑了笑,缓步退下台阶。
皇帝摸着下巴看完了卷轴,拿起传国玉玺,对着印泥那面哈了口气,重重往案卷上一盖。
“办得好,这些老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凡事都跟他们讲章程礼法,朕得折寿至少二十年。”
薛邵听罢拱手道了声‘万岁’。
皇帝扯扯嘴角,笑说:“是朕失言。大概真是要老了,朕现在想到当年的事居然也开始后怕。”他看向薛邵额头疤痕处,“那时若不是你护驾有功,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薛邵只道:“此乃臣职责所在,臣愿为万岁效犬马之劳。”
皇帝胳膊肘撑着桌子,正色问:“薛邵,你当真愿意为我大纾背负‘活鬼’的骂名度过一生?”
薛邵笑问:“臣为大纾和万岁效力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为何万岁今日突然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