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其实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目俊秀,眉宇间还有些稚气。
他本是心如死灰地承受着一切,眼中空无一物,偏转头看见了绝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一瞬间,惊慌、恐惧、绝望纷纷蔓延上心头,透过那双无神的眼里,呈现到石呦鸣的面前。
青年似是极端恐惧地向后缩,眼睛向四周搜寻着,希望有什么能让他离开这一场噩梦。
他像是频死的蛇,拼命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却因为手筋脚筋被挑断而无力行动。
只有不堪和丑陋,呈现给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青年绝望地闭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出,脸上全是求死不得的痛苦。
那种痛苦和绝望,像是深深一剑,刺入石呦鸣心头。
石呦鸣只觉得一阵战栗从胸口升起,传到全身,让他袖袍下的指尖不断发抖。
这不是恐惧,不是怒火,而是心痛,无法诉说的心痛。
他眼睛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阎二,出去。”石呦鸣闭眼命令道。
阎二没有说话,拎着昏迷的中年男子,转身跃出。
石呦鸣一步一步走近,青年闻得声音,恐惧得浑身颤抖。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您……”
“杀了我吧……求您……别看……”
青年闭着眼,摇着头,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
听得脚步还在接近时,他用力地将自己的头埋下。
这是无法逃避的逃避,无法拒绝的拒绝。
近了,那人的气息近了。
青年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掌紧紧捏住,他喘不过气来,只能等待窒息的那一刻。
他无路可逃,别无他法,只有恨意在胸口回荡。
他恨那些人,更恨自己。
他恨不得将心中的血都呕出来,恨不得将将浑身的骨头都敲碎,恨不得将将自己的血肉都啮噬干净,恨不得将将自己整个化成飞灰。
只要不被这个人看见!
只要不被这个人看见!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没死?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兀自恨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一件衣袍盖在了他身上,那衣袍正带着刚被人脱下来的温度。
他还未来得及对此产生反应,就已经被一只手搂了起来,落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背部裸露的肌肤也很快被宽大的衣袍盖住。
他整个人被温暖的衣袍裹着,两只有力的臂膀将他护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十五,别怕,回家了。”
醇厚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像是从天而降一道霹雳,青年被雷电击中,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他猛地睁开眼后就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他既不看近在咫尺的人,也不再寻找躲避的地方。
他已然不存在,肉体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怀抱里,精神却僵死了。
树木于烈火中焚烧殆尽,一盆水浇上去并不能缓解燃烧的疼痛,反而会让它一瞬间“滋滋”惨叫出声,腐蚀流脓,待冷却之后化为炭火,看似还有质地,实则已经面目全非。
之前的青年还在绝望和怨恨,现在却什么感觉不到了。
明明身体和思想都已经停滞,偏有两行泪汩汩流淌,从消瘦的下巴滴落,落在石呦鸣胸口上。
极度的情绪波动,让石呦鸣有瞬间的手脚僵硬,他忍着身体的不适将人抱起,从窗口飘出。
阎二在外面等候着,见到最注重自己威严的义父褪去了外袍,将华贵的紫色外袍裹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青年埋首在义父的胸口,看不清面目,只有泪湿的下巴泛着水光。
义父抱着这人的样子,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阎二心想。
不知怎么,竟有一丝艳羡。
“先离开。”石呦鸣道。
两人回到了幽冥殿最近的据点,马上有几大桶热水被送上来。
“义父,让我来吧。”阎二见义父准备亲自打理青年,劝道。
“下去吧。”石呦鸣的声音并不严厉,却不容置疑。
阎二只得领命退下。
石呦鸣将青年连人带袍放入桶中,失了魂魄的青年被这忽然的热度激得一抖,面色苍白了一些。
大概是身下的伤口沾水引起了疼痛,石呦鸣皱了皱眉,还是为拿起柔软的毛巾为青年清洗起来。
比起伤口和疼痛,青年更在意的应该是身体的干净。
洁白的毛巾在青年的面上擦拭着,擦去了一路的泪水。
洁白的毛巾在青年青紫的上身擦拭着,擦去了一身的污垢。
洁白的毛巾擦拭着……
青年的身体颤抖着……
忽然,青年抓住了石呦鸣拿着毛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