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卯时的温暖朝阳将背后照上一层暖意,一向浅眠的游远致便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鼻尖萦绕着一股沁人的幽香,他目光下移,怀里圈着的人儿犹自睡的无知无觉,嘴角挂起一抹笑,像是入了好梦。
知堇似乎很喜欢贴着他脖颈睡觉,前天夜里也是如此,好像…觉得他香?每次睡觉都把他抱的紧紧的。
他到底哪香,自己倒是不知,不过她挺香的,抱着也软,与她同眠总是睡得很好。
还有时间,他便静静的看着她睡觉,偶尔她发出几声可爱的梦呓,他会轻声附和,有时还能和她对上两句话,甚是有趣。
只有在睡梦中,她才卸下了如盔甲般的坚强,露出那一抹毫不设防的浅笑,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安。
时间差不多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腰,将她转过身去,这样她才不会被阳光扰了安眠。
“唔……”她很粘人,从她的床上离开是很难的事,亲密相拥的姿势,稍稍一动,她便不满的嘤咛,手脚并用的试图抱住他,直到他从身后再次拥她入怀,哄她睡觉,她才会安定下来。
真是舍不得…他看着那张仿若吹弹可破的俏脸,定定的看了许久,用了比昨日更艰难的步伐才下了床。
第一天的时候,因为不晓得这房子是如此迥异的布局,头朝外睡的远致在卯时就被阳光直照眼帘,被迫早起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能准确照到床上,关窗也没用,想来设计者是故意让这房中的原主人早起。
他小心的护住怀里的人,才没把她闹醒,又不得不磨蹭了约一刻才摸索出脱身之法。
出房门前,他犹自看了她许久,仿佛要把那个娇小的影子,用视线刻下来。
不再相见的人和事,总要在心里留点印记,才算没白见过。
不辞而别,他并不觉得可惜,他从没想过有以后的,若是对方把他记下了,反倒欠了笔债。
眼下如春梦了无痕,也好。
可到了院内,三个小孩竟然已经起了,堵着她房门追问。
他有些窘迫,毕竟他只是个留宿的,要怎么解释他……
于是乎,回答间不免有些遮掩,可没想到的是孩子们很随和,并且对他们寝在一处的事,很顺畅的就理解了。
这不禁让他心里一堵,想道莫非这姑娘时常与生人……
莫名的情绪让他驻足许久,他与小孩们攀谈,了解她们的过去,因柳姑娘应该会晚起,他还分了自己的干粮给她们垫肚子。
他了解了许多事,比如她们其实不是那女子的家人,都是路上捡的,比如她们也不都是狐妖,最大的凌霄是兔妖,二哥顾盼生是虎妖,只有最小的柳清澜是狐。
又比如……她的过去。
自和月城开始“排除异己”之后,一路逃难的,过去。
和月城,地处永恒冰原腹地,天寒地冻,艰难困苦。
自冥山威胁日渐加重以来,受影响较轻的妖族便迅速在人妖争战中反扑,妖修第一大宗门天灵宗,占下这贫瘠之地的一方城镇,与人族各宗门签订协议,在两不侵犯的同时,妖族终于有了自己不受染指的一片土地,俗称“妖界”
宗主风云溪,在冰天雪地中主持和平庆典,他亲自书写了主城的新名字——和月。
“荷塘月色,相得益彰,两不侵犯。”和月城的易主,似乎是妖族的胜利,又仿佛是八荒的共赢。
人类与妖兽一起生活,修炼,工作,没有了无谓的争端,这里的发展日新月异,在几乎不适合生命存活的地方,这里一时竟有不亚于四州的繁荣。
然而,事实证明,猎人是不甘于和猎物共处的,不惜放低身段也要追求和平的风云溪,签订了在如今的妖族看来,倍受屈辱的条约。
人类在妖界拥有几乎平等的权利,而妖族在人界却不是如此,虽然官方不会出面,但根深蒂固的宗族势力,将人界中的妖死死的束缚在底层。
不平等的“和平共处”下,是妖界各城中人数不多,但积极入主各行业的人类修士,以及受他们影响把控的几乎所有修炼资源。
形势比人强,也许风云溪是个懦夫,又也许他当时只能选择得过且过,在他的统治和镇压下,人妖之间还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而在他突破失败,形神俱灭之后,他的继任者却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处境。
最开始他们驱逐人类,后来他们放开对人类的杀戮,再后来他们对人妖的后代冷眼相看,到最后,连带有人类血统的妖修也不得幸免…
如太初时的残酷战火再次被点燃,柳知堇便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
童年里,一半是祥和安定的和谐时光,一半是辱骂,殴打和驱逐的刀光剑影。
这三个孩子,也许都是她过去的剪影吧,正因如此,她收留了她们。
她们要到哪里去?远致不禁问道,但孩子只说不知道。
八荒之大,但无“杂种”容身之地。
柳知堇迷糊间睡到午时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