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会有台风。
天在逐渐变蓝,云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其实老渔民都清楚,这是台风天的前兆。
青藤客栈二楼走道尽头的房间里,何济窝在梁博宇怀里,玩他的手指。
过了零点,梁博宇就不是之前的梁博宇了,他是二十七岁的梁博宇,是何济喜欢加一年的梁博宇。
“问你个问题。”梁博宇严肃的警告道,“老实回答,不许骗我啊。”
何济被他一本正经逗笑:“什么问题?”
“高三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同学是不是欺负过你?”
何济愣住,目光飘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不正面回答我,那就是有了…”
梁博宇自责的搂紧何济:“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
“都过去了。”
何济失笑:“现在我有你了啊,我什么都不怕。”
梁博宇突然情绪失控:“有我,有我那为什么你还——”
话卡在嗓子眼,梁博宇难受得直皱眉。
还什么,何济做了什么…
话分明应该脱口而出了,偏偏梁博宇死也接不下去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何济的神色缓缓沉下来,凉入水的目光揪着梁博宇的心脏,他无法呼吸,胸口刀割一样疼,他太疼了,他可怜地只想要何济抱抱他。
不该凶何济的,不该指责何济的,梁博宇只是太怕了,他真的好难受,他就像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鱼,鱼鳃疯狂扇动,也吸不上气。
脑袋痛得要裂开了,该死,梁博宇痛苦地抓着胸口,低吼的发泄。
何济慌乱的抱住他,他在叫他的名字。
他一遍一遍摸着梁博宇的头发,实际自己也在不断发抖:“不想了,我们不要去想了,梁博宇,梁博宇,不要去想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谁对不起谁,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何济,为什么要道歉,对我,你从来不需要道歉的。
大部分力气在近乎痴狂的宣泄中散失,梁博宇浑身shi透,嘴唇惨白。
时间太晚了,何济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他犹豫着,不舍的,一点点挣开梁博宇的手。
“陪陪我吧,何济,求你了…不要走…”
何济欲言又止,他脑袋夹在肩膀里,颤啊颤的,他没哭,但声音一直在发软,听上去跟哭了大差不差。
他忍着落泪的酸软,哀求道:“在台风天来之前,梁博宇,你走吧。”
又是这样,又要将他推开…
梁博宇颓然的闭上眼,床边陷下去一角,何济擦着他的汗,梁博宇灌铅一样沉重的脑袋枕在何济大腿上。
他抬不起收,目光似笔,描摹他温柔缱绻的眉眼:“何济,我不会走的,我不想走…求求你了,不要放开我,我真的很努力了…”
不晚了,涌动海浪是这个死水一样的夜里逸散开来的辽远苦寂。
梁博宇苦苦挣扎着,宛若溺水的人伸着四肢去抓光。
他不愿意就此陷入沉沉的睡意中去,他想看何济,多看他一眼。
他贪心得永远不懂点到为止,永远不明白适可而止。
梁博宇想何济了,想念是不知何时进入他身体里的毒,从心脏为起点,在冷静的清醒中一点点腐蚀他的内脏。
他想就这样,看着何济直到彼此都头发苍苍,到彼此牙齿都掉光了,谁也走不动路了,梁博宇还想看着何济。
他想和何济手牵手,不用顾及,不用害怕的站在太阳底下,站在广场中央,站在每个人的眼前,那些人笑着会送上祝福,会笑着递上玫瑰,会说原来两人竟是如此的般配。
…
天亮了,烟花棒烧灭了火,只剩下光秃秃的细铁丝,没有烟,也没有了花,也不见了何济。
在余灰燃尽之前——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