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寒冬,大雪便纷飞而至,白雪盖住了枯草,压断了树干。
簌簌随风飘下的雪花,慢慢地堆积在秋青宇的身上,只着一件破烂囚服的他正在雪中举步维艰,戴着繁重牢具的双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双脚也沉重得无法再次迈开,却不得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那肆虐的狂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声,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抹浅红色的身影正紧紧地追赶着秋青宇。
“青宇,青宇,等等我,青宇……”
秋雨棠的嗓子已经哭到嘶哑了,几乎要断了气一样,却还是不肯死心地继续喊着秋青宇的名字,执拗地以为这样做,他便会回头看一眼她。
身旁跟着的宫女小心的搀扶着,深怕秋雨棠一个不支便晕倒在此,要知道此时的秋雨棠身怀龙裔,出了事情,难保不会被怪罪,即便此时的秋雨棠已然失宠,但是母凭子贵,只要她肚里还有这个皇都城主人的孩子,谁都不敢轻易怠慢。
六个月的肚子,已然很大了,秋雨棠挺着孕肚走走停停,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地追赶着秋青宇,明明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但就是不懂得放弃。
大雪刮得秋雨棠的脸隐隐作痛,随着出来的宫女好言相劝,秋雨棠恼怒地推开宫女的手,扶着孕肚,固执地喊着秋青宇的名字。
秋雨棠的哭喊,秋青宇全部听了进去,他忍不住微微地侧头,却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的他满身伤痕,严峻的酷刑之下,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衣服上沾有的污血,都已经发黑了,现在的他只会是秋雨棠的累赘,那又何必徒增烦恼?秋青宇眼中闪现出一丝决绝和不舍,带着一丝的不甘,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这片苍茫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青宇,对不起,是阿姐没护好你!”
看不见秋青宇的瞬间,秋雨棠一下子就无力地瘫在雪地上,哭着一遍又一遍地跟秋青宇道歉,只是他却听不见了。
一封密信,秋青宇便被冠上了叛国的罪名,宇文南听信谗言,执意将秋青宇从战场召回,夺了他的兵权,废了他的将军之位,一夜之间,秋青宇从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变成了落魄不堪的阶下囚,秋家也就此走向衰败。
原本以为秋青宇的冤情会有昭然的一天,那时他们姐弟还能相见,可谁曾想,在严酷的刑罚之下,遍体鳞伤的秋青宇终究还是没有熬过那年的冬天,客死异乡……
秋家的没落击倒了三姐弟的阿爹秋正,而秋青宇跟秋雨笙相继逝去彻底压垮了这名粗狂的男子,一口气没有上来,睁着双眼带着满心的不甘,无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夕之间,秋雨棠失去了三个她最在乎的人。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悉数涌上心头,这些痛苦的回忆一直缠绕在秋雨棠的心间,如同梦魇一般叫她不敢轻易忘却,她的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恨意夹杂着些许狠决,额头处微微露出些青筋,双手不由地握了握,暗暗地使了点力气,指甲陷进嫩肤的瞬间,她本能地皱了皱眉,却使上更大的力气,刻意而为之,就是让自己无法忘却过去的种种伤痛。
不过才过去半盏茶的功夫,就只是独处的这片刻时间,秋雨棠的思绪便全部被过往的回忆占据,眼中闪现的隐忍之意稍稍平复了一下她狂乱的心情,下意识的,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到了腹部,触碰到腹部的瞬间,她的瞳孔不由的一慌,躲闪了一下,那平坦的腹部刺痛了秋雨棠的神经,就在这时,她的眼里多了一丝伤感,更多的却是庆幸之意,她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没了羁绊。”
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像是要说给谁听一般,更多的像是在自我安慰,脑海里也不由地想起自己前世的孩子,那个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
因长时间担心受怕的缘故,秋雨棠早产了,血水从寝宫里一盆一盆地端出,秋雨棠的额头渗满了汗珠,一双纤手无助地攥住被子,听着宫中姑姑的指示暗暗使劲,却半天涌不上一点气力。
啊——
秋雨棠忍不住那般疼痛,咬着牙低声发出呜咽声,一个使劲便彻底没了力气,瘫在床上,腹部底下传来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却听到一声“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公主”。
后面姑姑似乎还在讲,但秋雨棠此时却已经失去了知觉,模糊间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段不真实的对话。
“姑姑,小公主咋没有哭声了?”
“姑姑快来啊,小公主的脸色好难看啊!”
“不好了,小公主出事了!快来人啊!”
……
等秋雨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晌午,那个孩子的尸身早已被人悄悄送出皇都城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孩子的长相如何,究竟像到谁?还有他们会如何处置那个孩子的尸身?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秋雨棠的内心充斥着自责之意,她在怪自己,终究是自己害到了那个孩子,接连数日的担惊受怕,孩子在肚中跟着受惊,乃至体质赢弱,无法平安出世,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她不配当一个娘亲,也无法当好一个娘亲。
秋雨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