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元年,十月,宣宗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数月,政局趋于稳定。这京城也恢复了往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前些日子宣宗刚下了诏,各地藩王也陆续离京。卫王朱瞻埏打小身体羸弱,不便远行,被宣宗留在宫中照养。
梁王朱瞻垍迟迟未动身,一是担心胞弟朱瞻埏的身体,二是与宣宗素来交好的缘故,被宣宗多留了一些时日,可即便朱瞻垍同皇帝兄弟情深,也免不了受到当今皇太后的忌惮,卫王朱瞻埏说好听点是留在宫中养病,说难听点,也不过是皇太后用来牵制自己罢了,要不然自己怎就得了一个安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兴许是宣宗愧疚,亦或是担心自己这个弟弟日后生活不够花销,给的禄岁都比其他藩王多了一倍,可是那又如何?自己免不了要跟自己的兄弟分离。
为何皇太后会如此忌惮梁王?或许还得从梁王的生母说起。
在皇太后还是张皇后的时候,便十分不喜朱瞻垍的生母郭贵妃,一是郭贵妃年轻貌美,二是郭贵妃贤良淑德,深得先帝喜爱。皇宫之中并不比寻常人家来得太平,平静之下更多的是暗藏汹涌,先帝驾崩,闲言碎语盛行,大多都是郭贵妃毒害先帝的流言。
朱瞻垍心里有恨,要是那日母妃不给张皇后贺寿,自己的母妃便不必早死。那日是张皇后的生辰,郭贵妃宴请张皇后也是为了给她贺寿,偏逢先帝过来找郭贵妃,见张皇后摆谱,迟迟不肯接过郭贵妃手中的那杯祝酒,当即龙颜大怒:“你又在猜忌什么?”说罢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岂料就是这杯酒惹出了祸端,等郭贵妃察觉有诈,也无力回天,数日,仁宗驾崩。
不日,郭贵妃殉葬一事立即传遍了后宫,那日空中笼罩着乌云,微微细雨落下,如此天大的冤屈却无人站出来说些公道话,都说皇家薄凉,视人命如草芥,即便是贵妃又如何,说赐死就赐死,如此一来,叫朱瞻垍怎能不恨?十四岁的朱瞻垍不顾宫人阻拦跑到了承乾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饮下了鸠酒,纵使他一遍遍哭喊着“额娘”,郭贵妃还是在他面前倒下了,他被宫人拦在宫外,在这之后,郭贵妃自裁一幕便成了朱瞻垍挥之不去的梦魇。
只闻新人笑难见旧人哭?
现今这承乾宫住着的正是新帝刚册封的贵妃孟明淑,孟明淑还在屋中小憩,便有宫女过来说宫殿外头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他背手站在那里发呆有一阵子了。明明外头还下着雨,但就是不打伞。
这宫里娱乐的项目本就不多,听闻外头站了个怪人,孟明淑心下好奇便打着灯笼,撑着伞出来瞧瞧,走进一看,这才看清是梁王。都说这梁王生得好看,就像过世的恭肃贵妃,如今细细看来确实不假,剑锋眉,丹凤眼,两片薄唇,笔直的鼻梁给他那肃冷的气质简直是锦上添花。
梁王给孟明淑行了个礼,为自己的失礼赔罪,道:“本王旧地重游,无意惊扰淑贵妃,只是见这院中的合欢花到了这个月份了竟还开着几朵,不免有些看痴了。”
孟明淑抬头望了望院中的合欢树,这树上果然还开着几朵花蕊,转头说道:“梁王要是喜欢,我差人摘下送你便是。”
“不必如此麻烦,这花本就应该长在树上供人赏玩,要是因我落了地不免可怜。”朱瞻垍拒绝道,随即便作揖告辞。
“梁王留步”,孟明淑开口,使唤身边的宫女取来一把纸伞,又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停,虽说是细雨,但有伞遮着也是好的。”
朱瞻垍接过宫女手中的纸伞,撑开,道了一声谢:“那多谢娘娘了。”他抬头细细看了一眼孟明淑的长相,容貌端庄,一颦一笑都有大家规范,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他再次行礼作别。
孟明淑颔首回礼,方才她看见梁王,不免想起自己的弟弟,他们两个年纪相仿,自从入了宫,她想见一面自己的亲人都难,所以朱瞻垍的出现勾起了孟明淑的思乡之情,听闻这梁王要去的封地便是自己的故里,可惜这妃子同藩王私下相谈本就不切实际,要是落人口舌,只怕会给家族蒙羞,不然孟明淑倒也想着托朱瞻垍送封家书回去。
说起这家书,前日,孟明月生平也是第一次收到家书,阿黛整理着上路的细软,想着这外府离孟府也有一段距离,又自行做了一些大饼,准备在路上饿的时候拿出来做充饥之用。
孟明月本想将书籍也带过去,但是惹得阿黛一阵嫌弃:“小姐,这书如此笨重,你尽打包些没用的东西,你要是实在爱念书,到时候回去再买也是不迟的,不挑这一时。”
“可是这些都是师父赠与我的,山里chaoshi,若是没人照料,我怕这些书籍会生了虫子,也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意。”
“不会的,郑师父知道实情也会谅解的,你非要带走也成,但只需带走两本,多了,实在累人。”
“好。”
阿黛让了步,孟明月自然也不会胡搅蛮缠非要带走全部书籍,于是她便挑了两本,一本是郑师父第一次赠与自己的话本,另一本是自己还没读完的《叶净能诗》。
孟府差使过来的人三天后才到,总共也就两个人过来而已,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