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嫂子问。
“走。”
她疲惫的眼神落进闻靖雪眼里,两人静静对视两秒。
“都听全了?”闻靖雪问。
嫂子微微歪过头,头发扫过眼角下方的长条血痂,半边身子倚上墙粉疯狂脱落的墙壁,沉默着没有回话。
闻靖雪自顾自说:“知道为什么闻成功拦着闻靖林吗?”
“……”嫂子仍然看她,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闻靖雪声线平稳和缓,一字一句说:“因为他知道我妈私下给我报过三年跆拳道,闻靖林的身体底子早就被烟酒掏空了,他怕我把一个一米八的废物男人打死。”
“知道我妈为什么离婚吗?”她又问。
这次没等人接话,她轻声说:
“答案你应该最清楚,开始也忍着……很多年。然后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那个男人很好。比起在这个家里受尽折磨,她更需要一份无微不至的爱情和看得见的未来填补她的伤口。我理解她。”
“我也要走了,和我妈一样,不会回来。”
闻靖雪踩下楼梯,“找机会走吧。”
“等一下。”
嫂子突然出声把她叫住,身子从墙壁上离开,鬓角沾了白灰,像生出了白头发。
徐知书望着她,“你和他们一起生活了整整十七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不会舍不得吗?”
“说笑了,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闻靖雪扶了一下要滑出去的书,朝嫂子微微笑了笑,“他们可不是我的家人。”
“你爸呢,你也不会舍不得吗?”
这句话把闻靖雪问住了,她落了光的眼底发沉,手指温柔摸着书脊,回忆着刚刚的那一幕,半晌答说:“对。”
闻成功爱她,但这爱却远远比不上孝道和儿子。
“不会觉得亏欠吗,他养了你十七年。”
闻靖雪坦然点头,“当然觉得,但我又不是不会还他。”她压低声音没头没尾问道,“话说,闻靖林不是生意失败,是赌博欠的债吧?”
见徐知书惊讶地睁大了眼,闻靖雪扫了眼紧闭的门,“他其实都知道。”在那张纸上。
“那他为什么…说,不帮靖林还?”
“他是优柔寡断,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吸血。”闻靖雪说,“别看今天闻靖林都和他干到派出所去了,实际上还是舍不得看自己亲儿子被讨债的弄残。”
“记得别让闻向东碰手机了…玩什么不好玩报警,闹到派出所他们一家子都觉得丢脸,到时候还会怪你没看好孩子。”
又是沉默,她觉得自讨没趣,蹬亮声控灯,脚步声一下一下,在逼仄的旧楼梯道里发出带颤的回响。
“嫂子,祝你好运。”徐知书听到她说。
天完全暗了下来,晚风不冷,闻靖雪深深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抬头看向那个窗户透光的楼层。
她再也不会进去了——不是回来,是进去。
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走了没多远,后面响起急促的跑步声,一只手搭上闻靖雪的肩膀,“等等!”
追上来了?
闻靖雪微微有些惊讶,“嫂子?”
“谢谢你。”徐知书说,“我很喜欢看书,可以把你最上面的那本书送给我吗?里面有我记的笔记——我初中的时候就很想读这个,但是靖……闻靖林他一直不肯让我买。”
最上面那本书?
闻靖雪低头一看,封面写着?平凡的世界?。
这几本书其实是谭绪秋早些年买的,一直堆在床底下,所以闻靖雪才没第一时间记起带走。
她不可能把任何不属于闻家的东西留在那里。
徐知书不一样,她不是闻家人。
她点头,顺手把下一本?活着?给了她嫂子。
次日。
何琛看了眼天气预报,气温比昨天低不少。
做好早餐,他敲上路尧房门,“醒了没,什么时候去学校,要不要我送你?”
“醒了!不要!”
路尧掀开被子捞起衣服蹦下床,套上衣的同时趿上拖鞋,冲进厕所,动作一气呵成。
争分夺秒洗漱,含糊不清地高声喊:“何琛!我不坐车!!!”
“那你自己骑自行车过去。”何琛声音伴着电视的开机声从客厅传过来,“早餐给你放桌上了,火腿鸡蛋三明治,燕麦酸nai,还有一杯纯牛nai……”
“我他妈都十七了——”路尧吐掉牙膏泡沫,才继续接上,“不用喝牛nai了!”
“但是你没我高。”何琛说,“你才一米八二。”
路尧冲出来,跑到玄关换鞋,“一米八二怎么了?一米八二已经很高了好不,而且我还能……”
“我一八七。”何琛轻飘飘道,换了个台。
路尧把最后一个字吞下去,瞪何琛一眼。后者又换个台,是猫和老鼠,眼神也没给这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