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艳阳高挂。
厉延乐与厉长安两人,身着朝服,一前一后,正步上涵泉殿前的长阶。
“参见两位殿下。”时润站在殿门外,恭敬行礼,“陛下正与兵部尚书商谈要事,但应当快要结束了,请二位殿下在此等候。”
二人回以阖首,立在原地。厉延乐笑着道:“今日天气颇为炎热,还未进去与父皇谈天,本殿已觉口渴了。劳烦时公公先去备点上好茶叶,一会儿父皇肯定喝得上。”
厉延乐为人随和,在宫中向来人缘不错。时润当即笑容满面,“殿下说得是,臣再去备个果盘,去去便回。请二位殿下在此稍候片刻了。”
见支开了时润,厉延乐偏过脸去,压低声音道:“一会儿进去了,你那老毛病,可得悠着点儿,能不发言就不发言。实在不行,让我替你答了。”
一旁的厉长安诧异挑眉,“我什么老毛病?”
“你什么老毛病,还好意思问吗?”厉延乐略翻白眼,“说不到两句,只要一扯到明儿,你便开始上蹿下跳翻起旧账来,少不了又大吵一通。我告诉你,你要是打算和父皇拌嘴,那我可这便走了,不淌你这趟浑水。”
说话间,兵部尚书已走到了外头。互相打过招呼后,他们被小太监请入殿中。
“坐吧。”厉书铎斜斜倚在榻上,打断了两个儿子的行礼,面露倦意,大概是方才与官员商谈颇久,已懒得正襟危坐了。
兄弟两人依言入座。厉长安听从兄长建议,默不作声,专心数着地砖颜色的深浅。厉延乐则规规矩矩地汇报着大小政务,都是些先前皇帝曾吩咐过他留意之事。
“行了,不说这些,朕来问你们,”厉书铎摆了摆手,似是在挥开身前浊气,“你们大哥提议,将来年大羽祭天祈丰的宫中家眷一方事宜,交给苏皇妃打理,你们有何见解?”
厉延乐与厉长安对视一眼,谨慎答道:“儿臣揣测,皇兄此举,大概是因为明儿……?”
上官明因出言不逊,被圣上责打受伤,锢于筱宛居静养,已一月有余。期间,他不准擅离居所,外人也不得入内探视,飞霜殿对此不加解释,令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而祭天祈丰之事,本由上官明一力负责,至今已有三年了。
“嗯,必定是了。苏家以为朕让明儿禁足,便是彻底将他舍弃。见贤儿的生母受罚,他们又动了那心思。”厉书铎面不改色,指了指身前几本上书,“喏,三天两头,叨叨着要朕立储呢。”
一听见“立储”二字,厉延乐便抚胸咳嗽起来,生怕皇帝想不起他身残体弱。而厉长安则惜墨如金,不为所动。
厉家三子,在争储一事上,向来各有优劣。
厉久和为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人选,多年来都被朝中人视为天命所归。陛下将苏家独生女赐婚于他,苏秀秀之父又是当朝左侍内,若非天子近年来多倚赖上官明这等内舍人,苏父可说是稳居相位。厉久和与苏秀秀看似是天作之合,然苏秀秀无法生育,在延续大羽血脉正统这一件至关重要之事上,使皇长子一房略有弱势。
厉延乐在三子之中最为文韬武略,又有战功加身,极得民心,可惜每逢旧患复发便命悬一线,令人担忧。他自己亦早早收心,不争不抢,但品行端正,为人谦逊,在年轻官员中颇得支持。
至于三殿下厉长安,满朝文武都道他性子顽劣,不学无术,终日只知风花雪月,吃喝玩乐,实在不像能继承大统的模样。偏偏他最受皇帝偏爱,从小到大,每次惹是生非后都只受点做做样子的小罚,成年后甚至敢当众与天子顶嘴,事后最多便是抄经几遍,禁足三天。明眼人都知是厉书铎护着小儿子,却不知这护着护着,会否把太子之位也送过去。
百官各怀心思,为求自保,个个都想及早站队,寻得庇护。偏偏厉书铎大手一挥,乱插棋子,将这夺嫡之事搅作一滩浑水,就是要让他们猜不到、摸不着。
“你们两个臭小子,用得着一听见这事就装聋扮哑吗?”厉书铎用指节敲了几下扶手,扬声道,“以前朕是如何教导你们的?不论是何身份,都应当为大羽社稷鞠躬尽瘁。少在这里给朕推三阻四!”
“是,父皇教训得是!”厉延乐忙躬身作揖,凝神细想,又道,“其实,此事若当真因明儿而起,那不如,仍是借明儿之力,了结罢了。”
“你的意思是,”厉书铎略一思忖,“将明儿许配给久和?”
“不行!”厉长安大喊一句,引得父兄齐齐一惊,直看向他。厉长安毫不胆怯,直回道:“苏家人个个非信男善女,若明儿嫁了过去,岂不被生吞活剥了?”
“要的就是他们家永无宁日,才没有闲心在朕面前惹是生非。”厉书铎冷哼一声。
厉长安又要争论,忽被厉延乐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父皇,儿臣也同皇弟一般,认为此举不妥。明儿多年来乃父皇身边左臂右膀,对大羽、厉家忠心耿耿,实乃良相。若将他许配给大皇兄,那父皇身边,岂不是再没有如此能干之人了?”
见皇帝面露迟疑,厉延乐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