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姵从陆戚容的小洋楼里走出来,见着了在门口站着的顾长琴。
他像是一夜未眠,一身湛青的长衫也泅着shi意,显得狼狈又落寞。
他强忍着心绞痛冲沈姵勉强的笑了笑,“你出来啦,我……”
沈姵没让他说完,牵着他的手坐到旁边的大理石凳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顾长琴,我说过让你等我,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出卖你自己。”
她算无遗漏,早就知道她进警察局顾长琴会六神无主四处寻求帮助,最后左不过去求沈佳明得到这么个结果,可她还是气的。
沈姵这个人占有欲强到变态的地步,她打上印记的人和物,她见不得别人去碰,也见不得他们作践自己。
心惊胆战了半个月的顾长琴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他泪眼婆娑的挣脱开沈姵的手,吼道:“可是你要死了!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除了这具身子,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微微哽咽,哪怕哭,也是极美的。泪水顺着白玉似的脸汇聚到下巴尖,然后砸在草地上。
沈姵摸了摸他的头,眼底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最终目光坚定的说:“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嘉兴。”
顾长琴如遭雷击,他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些,慌张的握住沈姵的手道歉:“阿姵,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原谅我……”
沈姵难得温柔的替他擦了擦眼泪,“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你还记得你委身于我时说过的话吗?”
顾长琴不记得了,他的第一夜被卖给了相识许久的沈姵,他那夜喝了酒,醉意中只能记得沈姵照顾他第一次温柔的插弄令他上了无数次高chao,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快乐。
“你说,若不是家中落败,你也不想来做身不由己的小倌,你想接着念书,接着学琴,你想做个光风霁月的人,有条坦荡的大道。”沈姵将那一夜顾长琴对她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我答应过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不……”顾长琴嘴唇颤动,这确实是他心底的梦想,他从没想过沈姵会记得这么点微末的小事,可他现在更不想离开沈姵,“我不要走。”
沈姵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抬眼接着说:“我先送你回嘉兴,过几个星期会给你订前往北平的火车票,我在那头倒是和几个钻研古典乐器的老师认识,到时候给你写封推荐信,以你的水平可以拜入他们门下。”
顾长琴却只执拗的说:“我不去。”
“你没有拒绝的能力”,沈姵这一次格外强硬,“你要留在我身边吗?你有什么能力留在我身边呢?现在的你是一个负担。”
她目光冷酷,淡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更重要,你在我身侧待一辈子你都只会是我身侧的负累随时可能被我丢弃。”
“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顾长琴,你自己好好想想。”
顾长琴沉默下来,这一番话太扎心了。
可沈姵向来就是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他跟在她身旁两年都看不出她半点心思。
沈姵却没有再看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越过他向外走去,这一回顾长琴没有再拉住她。
沈姵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对顾长琴她确实有那么几分喜爱和怜惜。
她计划的热闹场面很快就要来了,她也不一定顾得住他。
心底那么一丁点儿良心让她决定先将他送去安全的地方再说。
顾长琴是乱世中的浮萍,在这样的名利角逐场太容易变成牺牲品,倒不如放他去安安稳稳的阳春白雪,做淤泥遍地上的那点光,做个漂漂亮亮的角儿。
——
今天沈姵出门是想去找麻烦的。
有了顾长琴这么个幌子,沈姵握着枪光明正大的闯了回沈府。
门口看着她长大的门爷和督兵目光复杂,沈姵却和他们打作一团,最终是副官来阻止,带着她进了熟悉的书房。
沈佳明正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在沈姵被陆戚容捞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被涮了。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戏耍。
他养的姑娘比他想的更加出彩。
沈姵等副官退出去了这才慢悠悠的走到沈佳明身侧。
“我说过,你要是敢动顾长琴,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笑着说,然后坐去了他腿上。
男人虚虚拢着她,没有说话,神态自若。
幽深的男士香水钻进沈姵鼻腔里,她把枪抵在沈佳明干净利落的下巴上,居高临下,“义父,我从小到大,就不喜欢你这样的神情,莫测,一切都在掌握,视世间的熙熙攘攘都如蝼蚁。”
“所以,那天把你上了,看你隐忍到眼睛发红,哭着说不要,我很爽的。”
男人目光不变,沈姵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在等什么?我知道的,沈提督向来睡觉都要留个心眼儿,更何况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