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多少缺德事,蒙受多少骂名。
却从来不曾想过,鲜血和暴力根本不能换来真正的快乐。
商柔花了十年,以温柔耐心把那颗以百炼钢打造成的心溶化了,让牧晚馥学懂真正地笑着,真正地活着。
终究是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十几年了,他们由最好的朋友到最亲密的君臣,永远都差了最後一步。
那年深秋凛冽,闻萧伶准备入伍远征,他肩负的是发动兵变,夺取虎符的任务。
当时,牧晚馥还不是一统无边江山的陛下,闻萧伶还不是位极人臣的闻萧家家主。
尚是年少青涩,一者只是以色事人的灵王殿下,一者只是寂寂无名的私生子。
秋菊怒放,寒风肃杀。高耸的朱红宫门下,黑衣少年紧紧地握着那个绝色美少年的手,带着天真飞扬的笑容道:「我闻萧伶永远不会使牧晚馥失望的。」
三个月後,闻萧伶玉门关一战成名,天下人才知道闻萧家原来还有这号人物。
十数载过去,他们早非煮酒论英雄的轻狂少年。
他们一同扶持着爬上权力的巅峰,早就惯於被虚荣权势所簇拥,早就惯於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年的诺言历历如昨,不曾有片刻淡忘。
此後,闻萧伶就是牧晚馥的剑,永远不会使他失望的剑。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在红梅上,花瓣嫣红,红得异常,红得不祥。
闻萧伶推开留云宫书房的木门,俐落地一抖漆黑的披风,昂然大步走向外面的无尽黑暗。虽然他脸上泪痕未乾,但身姿依然自信优雅,一如当年那个黑衣怒马的少年郎。
在很多年前的那个仲夏,正值八月的艳阳当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手执长刀,一人无言独上城楼,守护着他君王的锦绣山河,任由飕飕夏风吹起他的青丝,任由城外的群敌环伺,也不曾退缩半步。
何等跋扈狂傲,不可一世,却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原来已经是那麽多年前的事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
闻萧伶从来没有想得那麽伟大,他一直只想看到牧晚馥的笑容而已。
冰冷的月光从铁窗里洒落进来,囚牢里的稻草如同蒙上一层朦胧的白雪。
初雪悄然降临大地,寒风渗透墙缝。
商柔动弹不得,衣着单薄,每处旧伤都在叫嚣作痛。他蜷缩在囚牢的一角,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现在商柔只想尽快与陆萱相见,但他的全身都被缚起来,颈上戴着木枷,嘴里塞着破布,根本无法自尽。
商柔上腭的牙齿里藏着一颗蜡丸。早在他回宫後不久,他已经把那颗蜡丸藏在那里,但现在他的舌头动弹不得,无法把蜡丸从牙齿里挑下来再咬碎。
华厦将倾,商柔不是没猜到自己和牧晚馥的关系会全面崩溃。他想再退一步妥协,想继续自欺欺人,但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良心。
商柔知道牧晚馥手段狠辣,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就备好最後一着。就算被囚禁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商柔也可以马上要了自己的命。
之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丢掉这颗药丸,又无数次想要吃掉这颗药丸。
就算是现在,商柔也不想服用这颗药丸,毕竟这药丸的药性难测,谁都不知道这颗药丸会把自己带往何方向。
或许自己将会彻底失去理智,真真正正地成为牧晚馥掌心的爱宠。
就算是这样也罢,只要自己可以永远地逃出牧晚馥的掌心,这副rou/体尽管任他处置。他对这行尸走rou的娃娃爱不释手也好,把自己如同陆萱般挫骨扬灰也好,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切,早就使商柔厌倦至极。他无法再假装自己还像多年前那麽痴心地爱着那个男人。
那份爱,不知何时早就如同晨露般悄然消失,留下来的只有这副将死的残躯。
「商柔,醒醒。」商柔昏沉之间,他感到一把熟悉的声音钻进耳中,同时有人在大力地推着他的肩膀,鼻里也嗅到一大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商柔勉强地睁开眼睛。
月色凄迷之中,商柔看见闻萧伶满身浴血,手执着血淋淋的长刀,如同修罗般傲然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发上还沾着几片将溶未溶的雪花,额头上的墨梅早就被染成红梅,一双漆黑眼眸里的杀意尚未消散,美得凄厉妖异。
商柔愕然看着闻萧伶,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闻萧伶弯身,他一手简单地捏碎颈枷,把商柔嘴里的破布扯出来,指尖再轻轻一划牛筋,那缚着商柔的牛筋就沿着他的指尖根根断裂。
他解下沾满敌人鲜血的披风,把商柔好好地包裹着,然後抱入怀中,血腥味中竟然还带着浅浅冷香。
「你来做什麽?」商柔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被缚起来好几天,全身的血ye不流通,又是久未进食,早就有气无力,只能柔弱地靠在闻萧伶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