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领了腰牌进宫。
赵公公在留云宫的宫门前看见穿着一身浅绿色官服的方代月。他一见方代月如此失魂落魄,就知道他尚未放下那个早就住在陛下心里的人,便叹道:「方大人,您怎麽来了?」
「下官是有奏摺上呈给陛下。」方代月连忙说道。
赵公公摇摇头,他带着方代月穿过宫门,来到书房前。他手执拂尘,向里面摆了摆手,鞠身说道:「陛下还在外面散步,请方大人在里面稍候吧。」
方代月甫一进门就注意到那道传闻中的屏风。屏风厚帘安静地被放置在书房一侧,四扇屏风上画着游龙戏珠,屏风後方的厚重深紫色帘幕绣着蝙蝠纹,色泽深沉,挡着了里面的任何风光。
书房里一片寂静,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方代月勉强侧头,强逼自己往前走,无视这囚牢似的屏风厚帘,一直走到帝王的案头前。
黄花梨方角木柜上的虎足青铜香炉白烟嫋嫋,隐约带着轻淡的茉莉花香,另一侧放满各式古玩,那个倾国倾城的帝王却没有坐在案头後。
案头後是飘渺的秋日阳光,透过桂花树斑驳地洒落在直棂窗边,光晕随风而摇曳,窗框上是细致的祥云纹。
一切彷若瑶池仙境,连世间的苦难都不敢踏进这里半步。
这里就是商柔的家,他起居所用的都是世间最华美奢侈之物,他拥有的是世间最为位高权重的男人的恩宠。那个男人愿意为他重罚刎颈之交,也愿意为他承担天下人的唾骂污名。
但商柔真的快乐吗?
如果真的是情深似海,为何那夜自己在琼林宴中看见他时,他的背影却是如此孤单落寞?
如果真的是深情厚爱,他为何要主动献身予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强逼他,但那夜他还是对自己投怀送抱。
方代月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案头前胡思乱想,那颗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握紧般绞痛着。
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回头。
但那一丝丝轻微的呼吸却不断地钻进耳里,乱了自己的心,迷了自己的魂,彷若擂鼓般在心头用力地敲打着。
额头上的薄汗缓缓地冒出来,明明天气已经转凉,明明地龙还没有烧起来。
终於,方代月非常缓慢地转身。
那个让方代月朝思暮想的人,正被囚禁在这重重紫帘後。
他还好吗?
只是见一面而已,确认他过得安好--不,或许自己还是自虐地想要听见他亲口承认他是心甘情愿地囚於深宫,成为帝王的掌中玩物,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方代月握紧拳头,终於还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屏风後,然後轻轻地掀起紫帘。
心跳很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後悔。
他知道那是死罪,但他还是想见到那个人一面。
屏风後是另一个世界。
所谓「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只看见地毯上散落的都是名种郁金香,金瓣琳琅如黄金,香味扑鼻,极尽奢华。
这里没有烛光,唯一的光源是镶在墙上十二条游龙嘴里的十二颗夜明珠,每颗夜明珠都有拳头大,完美无暇,散发着极尽柔和的光芒,却神秘迷幻得彷佛身处在寂静的海底深处。
中央处放着一个巨大的金丝雀笼,金丝雀笼以纯金铸成,每根栏杆都雕满茉莉花纹,在昏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笼子旁边垂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绸,丝绸的一端从屋梁处伸出来。这里过於昏暗,方代月也看不清屋梁上放着什麽东西。
金丝雀笼四周堆满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千金难买的整株紫蓝色珊瑚被夜明珠染上几分幽静冷清,粉红的芙蓉石双耳三足炉里燃点着从东瀛进贡的青麟髓,混入郁金花香之中,平添几分旖旎,一旁是极尽Jing致的青铜尊盘,镶空雕刻着蟠螭虬龙祥纹,巧夺天工。
现在已经入秋,商柔畏寒,牧晚馥便把从交趾国进贡的辟寒犀也放到香炉旁边,辟寒犀色如黄金,触手温热,足可驱寒。
笼子里是一个柔软的羽垫,羽垫上坐着的正是方代月朝思暮想之人。
商柔穿着一件素白长袍,长袍上以金丝绣成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花纹繁复Jing巧。他的黑发只以一根金簪别起来,柔软的青丝散落在胸前,露出苍白的颈部。
他的手臂靠着从gui兹国进贡的游仙枕,色如玛瑙,触若温玉,据说靠枕而眠即可梦见世间诸事。滑落的衣袖里可见手腕上戴着三四只金镯,金镯上缠满金丝藤蔓。
此刻商柔正双手抱膝面对方代月而坐,他睡眼惺忪,微微歪着头,彷佛早就失去魂魄。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往日的明亮,有种迷茫混乱的色彩,瞳孔里如同失去焦点般涣散。
他一看见方代月,就像是看见强光地抬袖挡着自己的眼睛。
「商柔!是我!方代月!」方代月总算看见商柔了,他跟自己说过千百遍,只要偷偷见到他一面,知道他安好便悄悄离开,不可以再连累商柔,但当他见到商柔的瞬间,他的眼圈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