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逐渐地抬起眉眼之前,她看到的沙土坡地从她自己曲张的足趾和筋腱收束的跟踵底下继续延伸出去,在二十余步之外变成了河岸。
祭玉所用的木作平台还在河岸之外。
那一座连接着沙沿,但是前伸入河的栈台是使用了厚木宽板铺面,倚靠着钉下河床的桩脚横平在水线以上,长大方正的台面上另外树立有两支高峭的木柱,它们相隔着三尺的距离并排设置的样子,在临河的空旷之中划定了形状和界限,它们像是一座连接沙陆和水域的空
门。
那是奴场中每一个女人熟稔于心的祭玉的门。
它也是女人们平日入水采玉的门。
并列的立柱可以约束牺牲女人的肢体,确定她在祭礼的延续中应该保持的位置和姿态,而平整的栈台在沙坡和流水之间提供了一处稳定的立足场所。
每一天出发劳作的女人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镣链啷当地走上木台,她们循序穿越门柱,沿着台边远侧的步梯拾级而下。
在那以后女人们的赤足将遭遇到十数里的乱石,散玉,还有奔流在石玉之上的十数里寒凉的水。
安西境下的采玉工场应该都是遵循着相同的运作方法,它们也总是会被建造成彼此相像的样子。
每处玉场都只是一片暂时地居住人群的空泛荒凉的河滩,河滩上会有一间孤单的木板房子,那里边住着工场的管事和守卫,会有一长排苇草铺顶的棚屋,当然,还要有一群住在棚屋里的,被相关律令禁止了穿着一切衣裙袜履的奴隶女人。
实际上采玉工场会沿着河流迁徙自己的位置,它们在使用女人的腿脚仔细搜寻过当前河段积底的每一寸沙石,拣走混淆其中的玉块之后,就会出发前往另外的收获水域。
每到一处新的河岸,他们都会重新搭起木房和草棚,也一定会在岸边建造一座新的栈台用以登临入水,当然,还有杀生祭玉。
每一天赤身裸体的采玉女人们都在这片河边的沙土坡地上看到日落。
她们知道还会有很多人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死。
很疼的死。
但是在疼和死确定地到来之前,她们仍然需要振作起精神,努力去渡过更多彼此相似的,周而复始的日子。
每一天她们都要在这个时候开始排列队伍,准备着随后将要持续一整个晚上的水中跋涉。
在那以前女人们已经离开居住的棚屋等待在河边了,现在她们零零散散地,倦怠地从沙土中站立起来身体,而她们身体上佩戴的铁质刑器互相触碰,发出此起彼伏的金属声音。
有人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棚子外边的风吹上来……像是比昨天更冷了啊。
当然了,下水以后还会更冷,女人们总是希望会有更多一些暖和的天气。
但是没有人接上她的话头。
大家都在检查整理着自己手脚腕子上拖带的镣链铁环,把环圈和环圈之间扭转打结的地方调换通顺。
女人一开始要收拾的还是紧连在脚跟后边的那一副重镣。
整个白天工场里的所有女人都只能单靠自己的腿脚硬生着拖带镣链行动,这些沉重的刑具本来就是为了禁制女人们日常的举手投足,方便管束。
不过下到水中以后一副拖延在身后的链子很容易被河底的乱石勾住卡住,那样就会影响到正常的工作进程。
所以走河以前女人们都要使用一根草编的绳子系住脚镣中段,好把那些生铁的累赘提高一点拴挂到腰上。
女人坐在沙土地上的时候总是往身体前边宽缓地伸张开去两条腿,她现在已经在手里扯住粗草绳索的一头,下边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把那些大包大揽,总是绕成了麻花卷儿一样的腿脚和铁,一齐收拢到自己的屁股跟前来。
抽动了一下两下都没怎么管用,还得再攒上第三回力气。
自从住进了奴场以后,女人总是觉得她那些腿脚都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物件,连锁在她左右两根脚脖子中间的脚镣铁链太沉了,可能要有快三尺的长,那些使用手指头粗细的铁条盘绕出来,一个一个穿缀在里边的大的长的黑铁环圈,她撑开手掌的虎口都量不住两头。
要让一对浅转轻迴的细巧女人踝骨去承负那样一条豪横壮阔的东西当然已经很能吃住脚力了,不过从女人右边的脚踝往后数到的第二个大环里边,还被另用长杆铁锁挂进了两个打铁大锤的锤头。
这就是说的,有时候嫌寻常镣铐磨折不够还要故意再拴两块生铁,直是要教你好生的见识着,领教着,甚么一种样子可以叫做个烈火烹油,还有锦上添花。
做奴隶的女人总是要被人教出来各种各样的见识。
要是你的奶头底下或者腿股夹缝中间被钩挂上了一个带刺的小铃,你就是个做人肉包子出道的强盗婆娘也会学成一副温良恭俭,战战兢兢的样子。
不管是为了调教,还是为了振发金声引动人玉之间莫须有的神秘关系,戴铃踩玉在安西也要算是一件做玉相关的传承风土,寻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