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许是白青岫第一次见贺卿真真意义上的生气,贺卿的情绪都藏着,从不喜形于色,许多时候白青岫也琢磨不出来他到底生气与否。
只有这次,挂在脸上的怒意,眼睛盯着他人一言不发的模样就已经足够让人胆寒。
如今这屋内的人,皆面面相觑,却不敢出言相劝。
啪,贺卿一巴掌打了下去,没有收力,脸几乎瞬间红肿了起来:“你想回长安我可以理解。
一寸山河一寸血,北羌打过来了,你丢的仅仅是一座城池吗?
还有那座城里的百姓,你失去的还有民心。
你不是替陛下,替你们皇家守天下,守边疆,你是替你背后的万万老百姓。”
这是白青岫看到的关于贺卿的不一样的一面。
林询倒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白青岫说:“诚王对这样的贺卿很惊讶吗?”
白青岫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看向林询,示意他继续说。
“我倒是不惊讶,我觉得他本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的过往是怎样的,或许有时候他是狠了一些。
在官场上的,谁又不狠,他心里有家国天下,这就够了。
他绝对不是众人口中传的那种唯利是图的利己小人。
最开始,我天天上奏折批判他,他也不同我计较,或许他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那个。诚王殿下,世人皆知右相清廉公正,公子如玉,可若是没有贺卿,我能这样早坐到这样的位置吗?
那些人忌惮贺卿,不仅是因为贺卿位高权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正,而只要贺卿想,就能扳倒他们。
如果与之同流合污,那也倒罢了。
他们当然怕,怕贺卿的光明正大,他为人诟病的地方都在明面上,背地里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而他们,才是Yin沟里的老鼠。”
从边疆逃回来的是白青岫的皇兄,许多年前因为结党营私的事被派往边疆镇守边关,都说这位此生与皇位无缘。
他却在皇帝病重的时候丢了一城。带着几千士兵兵临城下。
那些将士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的,是为了帮你争权夺利的吗?
还有那城中的百姓,说弃就弃了,说得好听些叫做守不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心可诛。
一城之失的后果,可大可小,千里之堤溃于蚁xue,丢了一城便逃,只会让北羌人以为我族软弱可欺,早就没有了百年前的血性。
他们觊觎中原已久,这次丢了一城,只怕日后丢的更多。
这才是贺卿担忧所在,现在世人都道如今宦官专权,祸乱朝纲,贺卿不介意再做的过分一些
“将五皇子打入天牢,战场上逃跑的的将领该判什么罪?”贺卿的语调冰冷,不近人情,似乎是认真至及的语调。
世人皆知,其罪当诛,可问题在于,眼前的不是普通的将领,而是陛下的五皇子。
屋内安静的只听得到彼此呼吸交错的声音,没有人敢接这个话。
贺卿便又道:“诚王,你来说。”
可见五皇子眼底可见的害怕,若不是他自诩为身份尊贵,此刻怕是已经跪下来求饶了,殊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哪像他现在色厉内荏地威胁都像是个笑话:“贺卿,你敢,我是皇子,你一个阉人,能拿我怎么样?”
贺卿眉眼一挑,似乎没有听到人说话,只是视线看向白青岫。而众人皆佩服白青岚的勇气。
白青岫这才接话:“其罪当诛。”
简单的四个字,白青岚身子便软了下去坐在了地上,他以为带上几千人将士回来,可以逼宫的,他以为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
京城才多少将士,且都没有作战的经验,可是他忘了,忘了这朝中还有这样一位九千岁,还有许许多多手握重权的官员皇子。
“先打入天牢,至于怎么判,等陛下来裁决。”贺卿诛心确实有一套,连林询都以为贺卿要动手了,谁成想贺卿只是恐吓罢了。
“你以为我不想他死?
因为他一个人的过错,三年内,我朝和北羌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苦的是百姓。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终究不同,我处置了他,接下来又该如何?”贺卿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如今却难得说了实话。
白青岫同林询对视了一眼,饶是如此,贺卿都能保持理智,可在自己的问题上,他或许是色令智昏的那个。
前几日,白青岫知晓贺卿会救他,却没想来的这样快,他甚至作好了被那几个党派阵营谋害的准备,只是结局若是如此,他会不甘,他不甘自己付出了这样多谋划了这样多,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贺卿蓦然出现在天牢里,将身上的大氅披在诚王的身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只看到贺卿的一瞬间,白青岫似乎有满腹委屈想和他诉说,除却小时候会在母妃怀里撒娇以外,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情绪。
不过是逢场作戏,对敌人有人不该有的依赖,白青岫只在人怀里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