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竹侧过头接通电话:「您好,我是宁清竹,请问您是哪位?嗯——你说——我没有猜出来你是谁——不好意思——啊,真的吗——你没开玩笑吗——什么时候?——太好了,今天下午?——嗯——我去接你吧——那我们就在花湾等你回来——好,太好了——……」
宁远航很少见到妈妈讲很长时间的电话,她一般都是准确概括地说出简短的句子,把意图传达清楚后就挂断电话,并不会有太多含蓄和
煽情,这次不同,她连绵地讲出大段地言语,神情激动,喜悦在她脸上跳来跳去。
放下电话的那一刹那,宁清的眼眸里,一只巨大鲤鱼摇尾而出,于是无数波浪应势而起,眼中光斑汇聚一处出,目光灼灼亮如炽阳。
她脸上的多年积雪开始融化;波澜不惊的淡雅,宠辱不改的恬静,全部化为潺潺清泉,依山而下。
笑意像春草一样在她脸上疯长,春风从她弯弯的嘴唇间飘出。
她笑着她笑着,笑着站起来又笑着坐下去,她的手在笑肩膀在笑耳朵也在笑。
「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宁远航问:「谁要回来了?」
「他啊,他」
宁清竹凑在他脸前对着他笑「是织女啊!姚织女!」
「织女?你是说」
宁远航的眉毛要飞到发际线上去,一脸都是不可思议「织女?」
织女,全名姚织女,是曾经邻居家的男孩,比宁远航和宁欢欢大四岁,由于邻居家家长期出差,八岁的织女被寄养到宁家。
那时候宁远航的爸爸刚刚入狱,宁清竹也失去了工作,是姚织女打开了家里沉重的气氛。
他很懂事,他给宁清竹捶过背,为宁欢欢讲过题目,还替宁远航打过架,只是在他终于真正成为家庭的一员——宁远航的哥哥和宁清竹的儿子时,他却离开了,而后,是再无相见,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十多年过去,大家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只是听亲戚说过,他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就读一所常春藤名校。
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会打电话告诉大家,他要回来了。
老友回归使宁远航喜笑颜开,他把好消息告诉桌子对面的姐姐宁欢欢,宁欢欢却夹了一筷子白菜,吱吱呀呀地嚼:「织女?谁知道他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他可真任性呢!」
宁欢欢板着脸摆出凶狠样子盯着宁远航说:「他回来不回来不关我的事,但你偷我东西就关我的事了。」
「别以为你偷我东西我不知道!」
宁欢欢抽起筷子就敲碗。
「欢欢!别欺负弟弟。」
宁清竹因女儿扰了兴致而感到不悦,她一只手夺来筷子,皱起眉头责怪宁欢欢:「你这像什么样子!和你说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话,你不听,你还和弟弟闹!」
「什么嘛,我怎么就闹了,怎么就欺负他了,真是的,你天天替他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就只知道包庇你儿子,可我也是你亲生的啊。」
「欢欢!你是姐姐,要多包容包容弟弟,他是你弟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要在吃饭的时候吵闹!」
宁清竹边嗔怒边给宁欢欢舀了一勺汤在碗里,「妈妈这不是偏心,是航航没你能干,没你本身大,做妈妈的,肯定要多看着一点。」
宁欢欢低下头,看着汤里的葱叶子打转,一句话也不说。
吃完午饭,一如常态是宁欢欢负责洗碗擦桌。
宁远航从宁欢欢背后看她弯腰卖力,突然感觉有点幸灾乐祸。
在宁远航视角里,宁欢欢简直是个爱变脸的女妖怪,她擅于伪装出可怜模样,在陌生人面前,带着一个遮挡了一半脸的大眼镜,讲话时羞羞怯怯还会脸红,装成文绉绉的小姑娘。
但宁远航很清楚——宁欢欢,是个大嗓门,讲脏话,暴脾气,还会揪住别人衣领朝他吐口水的死八婆。
宁清竹一走开,宁欢欢马上丢下扫帚转过身,一把拽住宁远航头发给他拉进自己卧室里,小嘴唇一翻就开始训话:「别扯别的,你昨天是不是又偷我东西了?」
宁远航扣着脑袋一脸纳闷:「我偷你什么了?」
「操你娘,要我直说是吧,我昨天的内裤穿了一次就不见了,好好的放在洗漱间竹篮里面,不是你偷的还会有谁?」
宁欢欢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冲宁远航脸上来:「还会是狗叼走了?还会是它自己长了脚跑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鬼偷的?」
宁远航一下变成尾巴被踩住的缩头老鼠,他大脑里贫瘠的词汇量不足以支撑他编篡出一个好听的理由,只能支支吾吾小声狡辩:「真不是我拿的,你记错了,饶了我吧。」
同卵双胞的姐姐毫不顾及他们曾经在母亲肚子里共处八个月的过命交情「你是不是变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它去干什么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我内裤去撸你那比我小拇指还小的可怜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