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内反正没有亲朋戚友,蒲行望也懒得做样子,眼梢瞥到堂兄后,嗤笑的把头转过去。别说是他,大房偌大的府里,有谁看得起这个野种。产业全在老太太手里抓着,当家做主的是杨氏,嗣子这个身份压根站不住脚。父亲带病在身,老太太眼下是格外心疼的,一个意转间,把产业交给唯一的儿子也说不定。
一个空有名头,没有地位、权利、势力的嗣子,说白了就是窝囊废,不足为惧。
蒲回可不是蒲行望这种身后有依仗的人,对方平日就算刻意落他面子,他也得做足戏份。当下笑yinyin的上前,今日天入冬还下过小雨,冷得呛人,季礼竟比我这个主理的人还要来得早,当真让人折服。
蒲行望目光轻拂过来,讽刺道:大伯母怕你不成事,要我来帮托一二。
蒲回虚心回道:如此,劳烦季礼了。
蒲行望没有接话,心里觉得真是个软柿子,若是家业落在这种人手里,不知会败成什么样?
蒲回检查过一遍拜礼和祭祀相应的物品,别无异样,眼光落在一只烤得如朱红之色的ru猪上,食物是大家都会享用的,总不会在牺牲上做手脚吧?如果不是享受过大宅奢靡的生活,也不知阳春白雪如此文雅的词汇竟然是形容粉嫩的猪rou。
嗤你看了这么久,不会迫不及待想吃了吧?咱们都是没用过早饭,早早干活的,也不至于像你这般
蒲行望在身后故意大声嘲弄,引来旁的下人望过来,他身旁带来的两名随从更是跟着笑出声。
背对着的蒲回寒着双眸,出口的语气却是柔和的:太太把礼事交付,总该认真对待,点算一下数目不会有错。
我帮你都点算过了,一样没漏。别怪我多嘴说一句,要是你以后当家了,还是这么迟才省得做事,看怕会耽误不少正事。
后来进来的亲眷,连同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都听见了蒲行望的谆谆告诫。有偏见在先,眼前所见也是蒲回主事懈怠散逸,没有人会觉得蒲行望有什么不对,反而会更加看低蒲回。
蒲回总算明白为什么杨氏病了几日,偏是今日才委托他此事,就是为了让蒲行望在人前数落他的不是。
蒲二太太白氏和儿媳彭氏扶着蒲老太太走得缓慢,还未进门,甫顿在丹墀处,后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蒲老太太心里本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多得他进门后带来福佑,儿子又多活了几年,这才接受了蒲回。
人心都是rou长的,这六年相处久了,多少有些感情。蒲回在做亲孙方面没有可挑剔之处,哪怕她初时会冷落,也被他一点点的捂暖。
老太太也清楚大家都是着紧她揣着的东西,不论孙子有几分真心实意,到底还是这一脉唯一的香炉,该她来顾衬着的。
可她心里始终有一根刺,那一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那是长子临终前的遗愿。
看着蒲回,别让他行差踏错就行。鸿途酒坊百年家业必须要能者居之,情非得已下,哪怕给了二房也对得住蒲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老太太本来想着干脆的把产业发给二房,大儿子不在了,小儿子的生活过得不好,再加上蒲行望横竖都是亲孙子。而蒲行望确实能干,对经商很有一番见地,蒲二老爷败光的铺子如今被他买回来一半,用生来的钱年前还重新置了一个好庄子。
她自己想是这么想,长子说也是这么说,可最后的扶灵送终还不是非要让流着自己骨血的亲生儿子来。
人终究是有私心的,她可不能让天上的儿子失望啊
这年的立冬,杨氏和蒲二老爷都称病不在。倒是又多了一枚rou呼呼的团子,是二太太白氏身后有位nai娘抱着不足月的婴儿。
蒲回询问时,白氏跟她儿子一样凉凉的正着脸,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那nai娘毕竟是新来的,还不太清楚这座门府里的弯弯绕绕,唯唯诺诺的回答:回少爷的话,这是半月前诞下的小少爷。
蒲回朗笑着道:那我可得提前准备好吃酒的礼品了。
看着像是关怀,不过同样都是盘算。二房的人员上到家庭族人,下到小厮婢女,他都要记在心里,预防出手的时候会有纰漏。
亲眷按照辈分排位两列,肃穆以待,蒲回念着只有半个时辰就要背诵出来的千字祝文:谨具香楮炬帛三牲酒醴时馐清酌报拜冬神与诸位先贤
声音琅琅安定,没有一丝停顿犹疑,后续的燔柴、奠玉帛、进俎、行献礼也顺利进行,得心应手得不像是第一次。
蒲回作为长子嫡孙,先行叩拜祖先神龛
谁也没发现屋顶悬挂着的天灯灯盏倾斜,直到整个灯笼油纸燃起炽目的火光,方才注意起来。
蒲回听到几声惊叫,肩头有些异动,耳朵颈窝一片温热,侧脸是热浪扑来,蓬衣沾了灯油燃烧飞快。
哪怕周旁的人惊叫连连,他也并无多少惊慌,当下快速解了带子,把厚厚的外披扔入铁铜神仙炉内。
整个过程半晌都没有,天气过冷并没有造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