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杳安睁眼的时候,浑身上下包括脑子,全都酸胀得像重组了一遍,关节涩得像生锈的机械,动不能动。
季正则坐在床边,看他醒了,探身过来,脸在他上方,轻声叫他,“小安。”
他还没完全清醒,头脑昏沉,手却比脑子先行一步,用尽全力一耳光狠狠甩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里回荡,季正则被打得偏过去,半边脸隐在Yin影里,好久没动。
他说,“滚。”
他怎么就忘了,季正则本来就是个能趁他喝醉直接把他拖进房里强jian的混账王八蛋,他还真有眼无珠,一厢情愿地把人当成偶尔开荤吃吃rou的大白兔了。
他用胳膊把眼睛遮住,懒得再多看季正则一眼,有气无力地,只有嘴巴在动,“滚吧,我们完了。”
很奇怪,这话说出来以后,整个人都卸下来了。
他想,就这样吧,滚吧季正则,老子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混蛋。
放在眼睛上的手被拿了下来,季正则看起来比他还委屈,像个十足的受害者,眼睛迅速红起来,眼眶里雾气蒸晕,眩泪欲滴,鼻翼翕合,嘴唇哆嗦着,加上那个纹路清晰的巴掌印,无助极了。
他握着方杳安的手,凑到嘴边,干燥的嘴唇贴着温软的皮肤,滚烫的泪滴到手背上,像碎溅的火星,方杳安被烫了一下,瑟缩着要把手抽回来。
季正则紧紧攥着,哭得咳了一声,鼻音浓重,“小安,对不起,对不起。”哭腔梗在喉头,他咽了下外涌的唾ye,眼睛红得像兔子,“我有病,你打我好不好?你打我。”
他抬起方杳安的手,狠狠甩在自己脸上。
方杳安觉得荒谬极了,就像家暴完的丈夫给妻子下跪道歉,可笑又讽刺。
季正则把他的手贴在被眼泪晕shi的脸颊上,微微磨蹭,“小安,对不起。”吸了吸鼻子,“小安,小安......”
他一声声叫他的名字,泪意汹涌,方杳安无动于衷地闭上眼睛,任手被他的眼泪打shi。
“我有病,小安,你看看我好不好?别不要我。”他握着方杳安的手哭得颤起来,自说自话,“上个月,外公来家里,他们,咳,觉得国内教育环境不好,还是想让我出国。我不去,我想你在这里我怎么能走。”他顿了顿,声腔涩哑又空洞地,“其实是我害怕,我害怕我走了你不等我,我害怕回来自己一个人。”
“那天外公晕倒了,妈妈和舅舅都赶不来,叫我去陪房。我不想让你晚上一个人回家,外公刚醒,我就从医院跑出来了,去接你。”他突然笑出来,混着泪水,无限悲凉,“结果看见你和别人一起出来,呵。”他讽刺地笑了一声,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们一起吃馄饨,她把勺子放进你的碗里,你陪她走路,对她笑,牵她的手,你们倒在雪里。我就站在那里看着,我想,我真的重要吗?没有我就会有别人,我就一会没来而已。”
方杳安没有说话,现在只要开口,就意味着示弱。
“要是我出国了,你会等我吗?”但季正则的眼泪流不完似的,滴满了他的手背,自己断然下了定论,“你不会。”
季正则真的太知道怎么煽动他的恻隐之心了,他一口气梗在胸口,质问,“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
“因为我看见了。”
“你幼不幼稚?我给你解释过了,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
“我不会管,让她自己回去。”
“你!”
季正则义正言辞地和他对峙,“我会想,送了她,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嫉妒,会不会不开心?我就是幼稚,但我觉得自己没错。”
他说不过季正则,就算季正则正在哭,“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要怎样,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和你结婚,和你生孩子,我就是喜欢你。”他用方杳安的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接着哭,“我会很爱很爱你,也会很爱他,我就想有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家,和你一起。”
方杳安的眼睛和脸不受控制地同时发热,他拿季正则毫无办法,“你这个人......要我怎么说你?你比我好一万倍,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有多前途无量你自己知道。我呢?我一个不男不女的畸形,我敢正大光明地爱谁?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要担心也是我该担心你会不会出轨吧?”
季正则一扫刚才的信誓旦旦,眼睛耷拉着,哭得又红又肿,抿着嘴委屈地摇头,笃定地,“不是这样的,大家都觉得我好,你就会爱我吗?你觉得自己不好,别人就不会爱你吗?感情不是这么算的。我知道我自己,一定是自己做好了才来监督你的。”
他被绕得发晕,“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害怕,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都是我......”季正则撩起眼帘看他,弯翘的长睫毛被泪水染shi了,黏在一起,显得尤其可怜,他哽咽了一下,“都是我强迫你的,我不求你多走几步,我就怕你回头。”
方杳安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动了动,瓮声瓮气地,“我回什么头?你以为全世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