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把我关在这儿了?”少女质问。
“我为什么要关你?”榕树反问。
“变态!”少女无所指地骂道,“为什么囚禁我?你是谁?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树间的鸟扑扇翅膀,发出鸣叫,在榕树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阳光,新绿,生灵,明媚的春日让这座少女走不出的水晶宫显得如此美丽,美丽到可以稀释一些悲哀的情绪。
“我没有囚禁你,是你自己回来的。”榕树平静地说。
少女气鼓鼓,纤细的身子靠在树干上瘫着,像旅游归来瘫在沙发上一样。虽然仍有不甘,但回来后的她竟然感受到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意思。
不争气的金丝雀飞回了笼中,为活着放弃了自由。
当然,就算不回来她也不是自由的,毕竟她的出走甚至没有超出这所学校。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分不清东西南北,明明清楚校门在哪儿,自己就是无法走到。她只能猜测是榕树对自己施了法,让自己丧失了对方向的辨别能力。顺便也可以把失忆的事情推到它头上,似乎只要打败这棵树,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热血故事的主角,忍辱负重,打败压迫自己的魔王,获得解放。
童话故事的公主,等待王子拯救,魔王被打败,获得自由和真爱。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哪种路线,她觉得王子不可靠,自己更不可靠。她在“魔王”的庇护下恢复生机,然后回到树上,继续等待它所说的“自然会知道”的时候。
初三的拖堂就像西游记里的妖Jing,见怪不怪。舒简花早习惯了在放学后等人,隔壁班的老头子在讲台上没完没了,简花戴着耳机,背着书包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班里时不时有人看她两眼,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回班吗?她不想回去,自己的位子早在下课后就被人占领了,她不是没眼色的人,懒得回去破坏别人的气氛。两个班的走廊尽头有个楼梯,下去就是平时体育课休息的地方,简花看下面没人,就先到树下去坐着,打算等老师出来再回去找月茗。
选这里等人除了因为不想回班,还有个更简单的原因:她喜欢这棵树。
青春期的恋爱故事好像总和植物脱不开关系,或者是林荫道,或者是四叶草,或者是樱花,也不知是它们渲染了青春,还是青春点亮了它们。简花很喜欢自己的学校,虽然不如电影里的好看,但这里散发的是可以触摸的青春气息,是自己用日常浸润出柔光的地方。
她曾经看过一部青春片,片里就有这样一颗大树。男女主角在树下相遇,在树下聊天,在树下告白,每个片段都美好得让人憧憬。每次来到这棵榕树下,她就会想起那部电影的场景,似乎平凡的自己也变得特殊了,像是片中的女主角,普普通通也终能收获真爱。
不过,如果自己真是女主角,那这部片子肯定平淡如水。剧情只有读书、作业、有限的朋友,还有暗恋,一直以来皆是如此,循环往复。叶理能算这部片子的男主角吗?除了被女主角喜欢这件事,简花觉得他的出场戏份应该和路人甲更相当。
一部几乎看不见男主的青春片,真是烂片。
她拿出作业本,没有写作业,而是在确定周围没人后写下了一行字:“你们是怎么看我的呢?”
是个不期望有答主的问题。这句话她从不敢问任何人,因为害怕她们回答的正如自己所想,也可能比想象的还糟糕。
“我不是很好看的女生,也不会像她们一样打扮自己,不会梳流行的发型(连丸子头都梳不好…),不会在校服上画画,更从没想过还要化妆。”
“性格上是内向的人,惯性很丧,社交恐惧十级,害怕和所有人独处,总觉得自己会让他们感到尴尬……”
一连串自我贬低。
“不过我也有优点啊!优点是成绩还不错,又会钢琴,又会唱歌(虽然都没人知道),我跳舞也可以的,体育也不差。爱好广泛,看书、听歌我都喜欢,什么类型的书都看,什么风格的歌都听。”
她想,自己明明很多元,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还可以。照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和谁都能聊得来,可现实就是,再多的爱好也不能让她更会说话。她想起曾经听过的一种说法,什么都还可以的人,才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还行,或许就是没脾气、没性格吧……”
“没有性格的人,就像水滴溶进人海,没有人会看见。”
自己就是一个没有锋芒甚至没有棱角的水滴,或许有时候看起来很晶莹,但终究还是透明的。
“纵使偶尔晶莹,可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轰轰烈烈,不痛不痒,这样无色透明的我,不值得被羡慕,不值得被怜惜。”
写满牢sao的纸被撕下,对折,再对折,三道折,四道折……直到折不动。她把烦心事封印在纸方块里,然后把纸方块投进树干上的一个树洞中。
这个树洞是她这学期的新发现。
简花对树洞的最初印象就是简笔画中树干上的圆圈,